他隔着西装用手肘撞了下少年的肩膀。

“这么晚了，还能回去吗？”

“我和老师请假了。”

周钦裹在充满酒气的西装里，感受上面还有些余温，莫名有些不自在。他注意到秦昀手臂上的纹身颜色变浅了许多，两条蛇的影子不是很鲜明了。

“……你的纹身？”

“纹身贴。”

像是注意到周钦的眼神，他又解释道：“当初本来想纹真的，被林天幼拦住了。他说真纹身很难洗，然后给我买了一大堆纹身贴让我选喜欢的……就这么一直贴着了。”

“你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去找他，他画了很多。”

周钦没再说话，两人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秦昀才说：“吃烤肉吗？我饿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是有点饿了。

接近凌晨，这家烤肉店的生意竟然还是很好，人几乎坐满了，一进门，滋滋冒油的声音，肉被烤熟的香味钻进鼻子。

室内温暖的炭火让气温回升，或许是食物和气氛太好，周钦沉寂已久的好奇心又重新复苏，他望向对面，秦昀用手腕上的黑色头绳绑了个低丸子头，两缕稍短的碎发在他耳边垂落。

“你们家里有很多人吗？过年是不是很热闹？”

秦昀把两人的茶添到八分满，剔下钢签上的五花肉放进黑瓷碗里，他本来举着一双银筷，听到周钦的话便把沾着油花的筷子端端正正放到一边，回答他说：“过年和祭祖的时候，祠堂方圆百里，一大群认识和不认识的有人围着桌子吃饭互相敬酒，还有些快半截入土的人叫我小叔叔，应该算热闹吧。”

周钦难以想象那样的画面，他所经历过的最大的场面也不过是高中同学的毕业聚会，他的父母常年在外，就算是节假日也很少回来。平时的生活费倒是从来不缺，不过上大学后他凭借减免学费和得到的奖学金，足以支付平日里的生活，也很久没有看那张银行卡了。

他从初中起开始住校，节假日从来都一个人过，就算是再好的朋友，那样的节日都会选择和自己的父母一起。有时候想到遥远的父母，会疑心他们是否只存在他的幻想里，又或者只是手机里的一串电流信号。

“真好啊。”他发出一声真心的感慨。

秦昀挑起眉毛嗤笑了一声。

“等你祭祖上香磕头的时候你就不觉得了，不管刮风下雨，先翻几座山头。爬悬崖淌水库砍树除草，找到埋在风水宝地里的老祖宗，结束后手和鞋子底厚厚一层泥。”

“我倒羡慕你，没这么多破事和规矩。那些老头子迂腐的很……”

说到这里，秦昀止住话头。他微微怔愣，眼底有些神伤。

他下意识把手边的茶端来从八分满加到十分满，再一口气饮尽。

两人走出烤肉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路上几乎已经没有多少行人，计程车也半天等不到一辆。秦昀和少年在街边蹲着，太晚了，周钦有些昏昏欲睡。

此时又是一阵冷风从袖口，衣领中钻来，周钦一个激灵，清醒不少。他此时披着西装，手便稍微裹紧了些。

少年扭头看向男人：“你冷吗？”

秦昀拆了头绳后头发披散在颈部，他在手机上发着什么，没有抬头：“冷啊，但是外套只有一件，你先穿着吧。”

夜风吹来，空气中的潮湿似乎加重了，周钦有预感似的，伸出手心正好接住雨滴。

不多时，千万条蒙蒙细雨从空中落下，路灯下的金色雨丝狂舞着。

漆黑的世界中，光的雨滴，地上的花火落在在水坑里点燃成千万亿。

周钦看着空中的雨落到地上又溅起，积水中扩散的波纹中反射无数炫目的细碎金光，忍不住撞了撞身边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