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出营时,终于迎面碰见个有些面熟的小将,她忙在雨里喊:“王孙走了多久?”
谁知那人一脸戒备,他才从战场上杀红了眼下来,此刻不用敬语,竟是上手就把人从马上曳下。
这一记十足的粗暴野蛮,她未及呵斥,就听那人道:“晚膳时辰就要到了,来人,还不快恭请缯侯入帐待膳!”
这么说着,几个人朝她推搡的动作却毫不顾忌,甚至于带了几分难掩的恨意憎恶。
原本还要发问的人踉跄着朝前一冲,张了张口,却只是喝了两口雨水,她眼里顿时清明起来,心口依稀似有痛色间杂着恐惧浮上。
秦地偏西,日头落得晚,是故晚膳多安排在申酉之交。
电闪雷鸣中,她弓着背好似负不动铠甲的孱弱行路。她不知战局,却清楚地意识到,秦人主帅此刻去周营,从午时一刻到申酉之交,足足快要待了三个时辰……
此刻,她竟全没有去想,究竟是田氏还是舅父胜了。
脑子里有一个念头,不停地在转——那个人,应是进了周赵二国的圈套,战事失利了,在周营待了那么久。
这念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去,每走一步,她都觉着自己的心跳得太快太疼了,怎么会这么快,针刺一样得疼还从肩背蔓延去了手肘。
医者的手素来最稳,此刻,她右手五指禁不住狂颤。
“留两个看着就行,其余的,都同我走!”
那小将转身之际,她陡然回身竟一把将看手的兵丁推到地上,而后用平生所学的那么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看准了方向,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发足朝外奔去。
一套动作流畅至极,她连一个字都没说,借着雨幕泥地的掩映,还就真将这几人甩开,在他们冲过来之前,翻身爬上了一匹马。
一夹马腹,顺着队伍朝最前头疾跑,将这些人的呼喝抛远。
跑了盏茶的功夫,山势愈陡,秦人玄黑的队伍却依然没有尽头。路上有些知道她身份的将领见了她,神色或是古怪或是不善。
她没有觉出这队伍长度的不寻常来,反倒更验证了心底的揣测——秦军主将此刻在周营,恐怕凶多吉少。
远处山色泼墨,乌云低沉,过酉时的天光暗得似已然入了夜。
又不知在山路间跑了多久,眼看着终于要望到头了,赵姝才哽了记,也顾不得旁人侧目,在雨中扯开嗓子喊道:“副帅何在!芈将军何在?送孤入周……”
‘营’字尚未出口,大军刚好行至一片空旷些的山地边停住。
她一抬眼瞧见芈氏叔侄神色俨然,秦军面前的一处宽阔夹道里,黑压压的又是望不到头的军列,对面那些人玄色武服的领口袖边俱用赤红镶滚,赫然是周军的服色。
雨势倾颓而下,两军阵前却扎了四五顶帐子。
周遭训练有素的军列寂然无声,愈发显出剑拔弩张的威压气势。
在这一触即发的对峙里,赵姝一眼认出了一顶帐子前守着的,是从小就跟着姬樵的宦官。
她一骨碌从马上溜下去,踩着水坑就这么从秦人队伍里奔了出来,芈氏叔侄同时皱了下眉,却因知道原委也没有拦着。
而在场的两国士卒却并不清楚主将的博弈,一双双眼就那么瞧着,看那缯侯疯疯癫癫地跑到空地上,像个活靶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