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一愣。

“二柱年纪大了, 招工的机会不如给三柱,他还能多拿几年薪水。读书的机会不如给四柱,反正二柱读也读不了几年。”张秀红好疑惑, “他们都有出息了, 他们记着泥腿子二哥的好了吗?”

“放屁!”刘老太声音在夜风里被撕成一片一片的,“他这样给你讲的?我这个当娘的有哪点对不住他, 当年招工让他去他不肯去……是他先恨上我的, 还怪我对他不好!”

“妈你就别颠来倒去的了, 没个意思, 反正天塌下来我家小麦也是要念书的, 你不答应我就找公安同志闹。”

张秀红不愧是带逻辑大师, “我家小麦年纪大,她肯定学的快,回家还能教小豆小虎识字。交一份钱学三个人, 老刘家这可是赚了啊!”

“做什么大梦……”

刘老太还想再洗脑, 张秀红已经不耐烦了。

“妈你能不能快点,别占着马桶了。要不是昨晚水喝多了,我真不想在这陪你扯。冷不冷啊?”

“……”

院子里传来刘老太提裤子的窸窸窣窣声。

在门后面偷听的刘小麦一怔,蹑手蹑脚地爬回了床上,闭着眼装睡。

过了一会儿,张秀红也轻轻推门进来了。

刘小麦感到她的床边一塌,是她妈坐过来了。

张秀红摸了摸她脸,手上冰凉凉的,才洗过还有点水意,都柔化了粗糙的茧子。

不过她永远摸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张秀红给刘小麦掖了掖被角,在她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叹了一声气。

她起身,把刘小虎蹬出被子的脚才回去,把刘小豆蒙在被子下的脸放出来。绕了一圈,才回到自己床边,上去躺下。

屋子里起伏着刘二柱均匀的呼吸声。

刘小虎在磨牙,刘小豆偶尔梦哭一声。

张秀红和刘小麦都是悄无声息。

刘小麦在黑暗里一下一下地眨巴着眼睛。

介意吗?介意她妈那段不算短暂的沉默吗?

刘小麦不愿意想这件事。

但是在张秀红沉默的那一瞬间,刘小麦是想自己推门出去跟刘老太撕破脸皮的。

她好像下意识的不指望别人,去坝子大队挑拨陶壮实是自己拿主意,去废品站弄书也是自己办的。她崴脚了,搬不动书,但是她也没打算开口求张秀英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