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叁驱车将林知秋送到沐春堂后巷。
裴出岫打开木门,方板起了脸,就听得一道柔顺声音,“妻主莫怪天叁,是我央了他带我来的。”
御寒的厚氅下依旧穿着那件浅碧色裙衫,她上前将他抱下马车,一路进到燃了炭盆的堂厅,男人裙摆上轻红色海棠随着她的步伐徐徐摇曳。
林知秋将头埋在她肩头,似乎羞于见到医馆内前来求诊之人诧异探寻的目光。
裴大夫娶夫成亲是京城尽知的,可乡亲们也是头一回见到她夫郎的模样。
从前裴出岫清隽温润的容貌惹得城里许多小门小户的儿郎心生爱慕,待亲眼见到她夫郎如霜雪海棠一般的仙人姿容,隐隐悸动的心便凉了一大片。再见到她望着夫郎神情未变,目光却是前所未有地专注温和,余下的那些微弱火苗也尽数熄灭了。
天叁手里攥着食盒,原来林知秋在府中为她亲手做了午食。
里头是两碗卧着鸡蛋的素面,还有几碟子小菜,自然也有阿福的份。
裴出岫面带笑意,拿起筷箸尝了一口,直夸他在厨艺上远比她有天分。天分之外,更有心意。从前挥毫抚琴的手,为了她心甘情愿地沾上了烟火气。
阿福低埋着头吃得也很欢欣,她还是孩子心性,今早的愁苦早就忘到了脑后。
裴出岫却对她说的这桩事上了心,低声与林知秋说起自己的盘算,“沐春堂的后院如今空置着,可以易作学堂,笔墨桌椅倒是好办,只是还缺一位教书先生。”
林知秋执起她的手,桃花眼眸清亮亮的,“妻主治病救人,就让我来传道受业,阿姊若是官务不碌也能前来相助。”
林氏的家学渊源深厚。
只是姑且不论知秋怀有身孕不宜操劳,山野孩子能识字明理已是足够,哪里须得太女侍读亲自教学。
“有教无类,难道妻主鄙嫌男儿不能为先生?”林知秋是故意激她,美眸里闪过一抹慧黠。
“自然不是。”裴出岫抚着他的肚子,无奈地妥协道,“你得答应为妻,若是身有不适,切莫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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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春堂后院开了秋实苑。
听闻教书先生是位儿郎,许多乡亲皆有惊疑。除却阿福,林知秋起初只有四个学生,其中还有一名年近十二的男孩,名唤阿琼。
这个岁数的男孩在村子里本该张罗起婚事了,可阿琼却是个有主意的。他爹娘去得早,生前也未有替他定过亲事。长得清清瘦瘦的,却从小替人做苦活攒下束脩,一心想找个收男学子的学堂。
林知秋没要学生们的束脩,每日里还为他们亲手做午食。
他待阿琼格外上心,并非全因怜他是儿郎,他从前吃过许多苦,更为珍惜识字的机会。
夫子不肯收束脩,阿琼便同阿福一道散学后留下清扫院子。阿福她爹常与阿福说,能为裴大夫做活是在修福分,如今来了一个闷葫芦要同她抢福分,她心里觉得十分别扭。
不过,裴大夫有时留她们一道用夜饭,阿琼却总把好吃的留给阿福,自己只扒拉白饭。
渐渐地,阿福也不容许学堂里的同伴在背后讲阿琼的坏话。
阿琼年岁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