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站在和式建筑的走廊下怔怔地看着外面的一切,雨水如幕布一般从屋檐落下,隔绝了屋内屋外的两个世界。
他迈开脚步,直直穿过雨幕,试探地喊道:“天满宫?”
她没有回答。
雨下得更大了。
踏进庭院,瓢泼般的大雨将黑发打湿得更彻底。
夏末的雨水其实不算冷。
可夏油杰却感觉很冰,冰得刺骨。
湿漉漉的黑发贴服在脸颊上,雨水顺着发丝滑过颈侧,没入领口,少年皮肤被冷雨惊得葱白,连指尖都泛着寂寥的冷色。他执拗地走进大雨里,去抓住了她的手。
——“归蝶。”
少年哑着声音,喊出了自己都听不清的名字。
白绸衬衫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半透明的质地勾勒出少年颀长有力的身形,他的眼眶红了一圈,眼底氤氲着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水雾的破碎雾霭,夏油杰定定地看向是枝千绘,却只从那双眸子里看见了熟悉的神性。
天满宫的术式与神明有关,她对所谓神明的态度一向是轻慢,所以或许不是祈祷,而是对赌。
筹码是她的一切。
去换来她理想中的繁荣与盛世。
这是一件她至始至终都知道代价的交换,她没有苦衷、没有不甘,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而她没有隐瞒他,是因为她相信他一定可以理解这样的理想。
夏油杰垂下眼眸,眼睫沾着晶莹的雨珠。
“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去质疑你的选择,归蝶。”
少年低声说,尾音死死地压住颤抖,雨水下苍白的肤色犹如颓败凋零的花,充斥着苍凉的脆弱,似乎一摧即折。
“但是——”
“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
话到嗓子眼,少年顿住了,想询问真相的话吐不出来。夏油杰问不出口,就像他已经没有勇气去阻止她践行自己的理想一样。
他曾经千百次的使理想主义者坠入深渊。
难道这一次他也要成为刽子手吗?
夏油杰唇色苍白,想把话咽回去。
忽地,樱发少女却抬起手,反握住了他。
冰凉凉的指节从手腕滑下,在夏油杰怔然间,掌心相握,十指相扣,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们靠得很近。
额头抵着额头的距离,夏油杰几乎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气。
她用桧扇挑开额头垂下的白纱,布料遇水已经变得轻薄透明,她的眼睫弯弯长长,沾着雨珠,带着温柔的神情,冰凉的雨水透进浅色的瞳孔,映着夏油杰的身影。
“没关系,杰。”
“你想问的事,我都会回答。”
人生十数年,如梦亦似幻(51)
“……”
一时之间, 夏油杰却真的说不出话了。
他该问什么呢?
真名?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给自己定下的结局?又或者其他什么?
少年抿唇,眼眸微微低阖。
眼睫带着对自己否认的颤动。
她要做的不是一直都很明显吗。
她的一切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