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有冰凉的水珠打在手背上。
他一时愣住了,僵硬地抬起头,就看见了女子通红的眼眶。
“可是,就算有很多人爱我,我也再没有哥哥了……”
她已很久没哭过了。自打她掌了军,她就再不曾像少年时那样哭过,因为无用的小儿女情态,只会损害将军的威信,削弱主君的威仪。
就算是那日宫变,她也忍住了心绪翻涌,没在人前人后掉眼泪。
青年手足无措地坐起身来,爱怜地拿起丝帕,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
却始终没应答她的话。
楚灵均的心立时凉了大半,怒气忽起,委屈顿生。
“楚载宁,你厉害!”
“皇室养你二十年,你便以身而饵,除了谢氏。好,你还完了皇室的养恩,那我呢?”
“我对你的敬仰之情、兄妹之谊,你又拿什么来还?这个皇位吗?”
“你知不知道,我向往的是横刀立马、肆意恩仇的戎马生活,我喜爱的是一望无际、可以纵马奔腾的草原!你知不知道,我本已经和裴少煊同约婚盟、共话白头?”
“是你的自作主张,是你的自以为是,把我困进了皇权的囚笼!”
他的脸色更加惨白,开始不停地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她心中悲不自胜,又想落泪,强自忍住之后,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我已经站上了高台,被你献上的皇权束缚住在禁中。从此,连上京城也出不去了。”
君王乃国之神器,不可轻移。她从此,只能站在宫阙之上,遥遥看一眼她所钟爱的山川草木。
然后,像养在御马苑里,锦衣玉食的骏马一样,渐渐忘记自己曾驰骋在无边无垠的草原。
“你毁了我的自由,却想潇洒抽身,自此离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呢?”楚灵均咬紧下唇,直直地望进那双水汽朦胧的泪眼里,一字一句道:“楚载宁,你欠我的。”
他也红了眼睛,慨然叹道:“那你要我如何呢……我已给不了你什么了。”
“我要你陪着我。”
青年似悲似喜,“你若不杀我,要如何服众,要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今日钧旨已下,四海皆知,庶人楚载宁已经自裁。从今以后,你是怀安,楚怀安。”
“可是,灵均,我注定年寿不永……”
她转了身,摆明了已不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
刚刚登基的皇帝站在那里,高挑的身影在昏黄的烛火中明明灭灭。
“你欠我的,那你就该陪着我。”君王的语气坚定而冷硬,充斥着不容置喙的意味,“一直陪着我。”
“活着的时候,做我的臣子,要是死了,便随葬在我的帝陵,永远陪着我。”
青年人笑了,眼里却泛起了淡淡的泪光。晶莹的泪珠划过如玉一般的面容,像是清晨的露珠遇上了轻盈飘逸的垂丝海棠,莹莹欲落。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举手加额,叩拜他的君主。
“既是陛下所愿,臣自当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