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的筹码了。”祝隐洲一改平日里端方持重的模样,漫不经心道。
“先帝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一个将死之人,却以为自己还有资格坐在赌桌上。
“你!”皇帝被祝隐洲话里的忤逆刺激得呛咳不止,脸色霎时涨红,“混账!”
祝隐洲却继续语气随意道:“若你死后还想入皇陵受天下供奉,该求我。”
“还是说,你更想去乱葬岗?”祝隐洲眉梢微挑,沉冷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他一日都无法忘记。
当年祝隐洲的母亲被皇帝用鹤顶红毒杀后,便被太子命人抛尸去了乱葬岗。
等平南王带着祝隐洲赶到时,她的尸身已经被野犬啃咬得残缺了。
那日母亲身穿的雪青色绣裙,还是她让祝隐洲帮着从好几套裙衫中选定的。
但也已经被撕破,被暗红的鲜血浸染,看不出原本面貌了。
终于平息下咳嗽的皇帝对上祝隐洲冷清阴沉的眼神,不由得心神微凝。
他从未见过祝隐洲此时的模样——
清隽鲜明的眉目间多了几分凌厉的邪气和杀意,一贯无波无澜的眼底透着给人以浓重压迫感的凛冽。
再不是那个清冷克制的如玉君子。
而像是来找他追魂索命的恶鬼。
祝隐洲竟不只是恨他,还想杀他。
仅仅为了他的母亲。
在他一贯的克己疏冷之下,竟把这份杀意藏了这么多年。
“你到底想要什么?”皇帝勉强按捺着怒意问祝隐洲。
“一份罪己诏,”祝隐洲言简意赅道,“我要你承认当年不该草菅人命,毒杀我的母亲。”
他要为他无辜惨死的母亲讨一份公道。
“你只需写下罪己诏,我父亲会替你盖上帝王玉印。”
“你以为你爹会像你一样大逆不道吗?!”皇帝目眦欲裂,厉声斥道。
祝隐洲眼尾微微上挑,反问他:“你以为,他今夜为何不在殿内?”
皇帝心里一紧。
他今晚醒来时,林太傅和沈相都在身旁,但并不见往日时时都守在自己身边侍疾的平南王。
“你们父子竟大胆至此!”
“你就不怕我派人杀了那沈氏……”
“她叫沈晗霜。”
祝隐洲打断了皇帝的话。
他顿了顿,似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纠正皇帝。
皇帝一直不屑于去记这些女眷的名字,而祝隐洲心底下意识不喜皇帝对沈晗霜的这份轻蔑与鄙夷。
他敛回心神,随即又讽道:“你以为,你还有命对谁发号施令?”
“你若不写这份罪己诏,便会和你心爱的太子一样尸骨无存。”
因心绪起伏太大,皇帝正捂着心口气喘不止,脸色难看得厉害。
他是一国之君,祝隐洲却要逼他在身后名和全尸之间选。
皇帝不知道的是,无论他怎么选,身后名和全尸,祝隐洲都不会给他留。
那份罪己诏,即便皇帝亲自写了,他也不会真的觉得是他自己错了。所以祝隐洲只需要有那一份东西而已,由旁人代笔也并无不可。
他只是想让皇帝经历那些挣扎,犹豫,恼怒,无力。
然后死去。
他从不是什么言出必行的君子。
祝隐洲不再久留,径直转身走出了宫殿。
守在外面的沈相和林太傅相视一眼,并未多问,默契地同张太医一起进殿朝皇帝走去。
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
祝隐洲还记得,他本打算过来看一眼便回王府换一身沈晗霜为自己准备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