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失去了一会儿意识,再清醒过来一些后,已经从门边坐到了床榻上。
宿淮双屈膝跪在江泫面前,五指小心翼翼地合拢,包裹着江泫的双手。这感觉有些熟悉,仿佛在梦中握住他的也是这双手。江泫浑浑噩噩地垂着头,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宿淮双正在给他输送灵力。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宿淮双的声音:“……没事的,师尊。哪里疼?没事的……”
他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声音像是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少年体内有江泫的灵识,此刻巨量的痛苦、厌憎与茫然、疯狂,他感同身受。正因如此,他惶然、困惑、小心翼翼。
仿佛黑夜中燃起一点明火,枯焦的夜色被驱散开来。
江泫慢慢找回一点理智,睁大眼睛,呆呆地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总想看着点什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被不好的情绪缠绕时,他最常做的就是强制自己冷静,但显然这次的效果并不好。
他微微一抬头,凌乱的额发下露出小半张脸。
宿淮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迟疑片刻,轻轻松开一只手,指尖抚上江泫的侧脸。他不敢靠得太近,指尖沿着江泫束目的白绫一路向后,扯开束紧的活结,三指宽的白绫便轻飘飘地落下,露出底下一双怔愣的、无神的眼瞳。
宿淮双抬头与之对视,心底漫上尖锐而绵密的疼痛。
从姑胥城回来开始,他其实一直都不敢看江泫的眼睛。江泫用白绫束目,看不见双目的时候,宿淮双才敢将视线挪到他脸上,可一旦想起白绫之下掩藏着什么,做好的心理建设又会沦为无用功。
“……师尊……。”他低声道,“我在这里。”
很久以后,江泫的指尖动了动。宿淮双的手原本握得紧紧的,察觉到动静立刻将力气松了八分,道:“师尊……?”
江泫抽出一只手,将凌乱的长发拨到耳后。他清醒了不少,一直颤抖紧绷的手也放松下来,另一只手搭在宿淮双掌心,不知是不是忘了,并没有抽出来。他试着张了张口,道:“淮双,你……”
刚叫了个名字,又止住了话头。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沙哑了,粗粝刺耳,远不像平日。
宿淮双道:“师尊,在这里等我。”
少年飞速出去了,须臾又举着一只装满水的小碗进来,一边走,掌心一边漫起柔和的灵光,跨过门槛时,已是合适的温度了。进了房间之后沉默地靠近江泫,小心翼翼地将碗沿凑近他的唇边。
江泫垂下眼睫,靠着温热的碗沿抿了几口。暖流一路漫下,滋润干涸的咽喉,再开口的时候,声色已经好了许多。
宿淮双从怀中抽出一张手帕,道了一句“失礼”,俯身将江泫唇边的水渍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江泫颇有些不适应,定了定神,察觉身体和精神的不适感终于尽数褪去,只剩下浸入骨髓一般的疲惫。但灵力慢慢运转,这些疲惫也在缓慢消弭。
“你为何会在峰内?”
他的声音有些疲软,神色也不可遏止地恹恹不兴,但语气仍可称作温和。仿佛发生在他身上的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问题,方才几近崩溃的可怕状态只是落进湖面的小石子。
宿淮双听见他波澜不惊的温和声音,却能感知到面前这具躯壳之下没顶的疲惫。少年将小碗放去一边,踌躇着几步走回床榻前,却没有回答江泫的问题,而是道:“师尊,您方才……”
“只是小疾。”江泫平静道,“已经好转,不必担忧。”
宿淮双抿唇,垂下眼帘,瞳中神色黯淡一瞬。
江泫的话,他是不信的。
原就无缘无故睡了一天一夜,还睡得不安稳;今日本来坐在九仙台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