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 比走廊里的日光灯还要惨淡。
温禧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
他找她时借助了母家的力量, 任慕也倾尽全力, 慷慨解囊, 医疗上也是如此。
他在医院的病床前守着温禧, 强撑着疲惫,精神高度紧张,片刻都不敢离开。
医生却无法解释她迟迟不睡醒的原因,说她是太疲惫,身体并无大碍,只要让她睡够了便自然会醒来,让家属不用过分担心。
在经过医生允许的情况下,将她转运到南江的医院。
时祺每天吃住都在医院,一刻都不愿意假手他人。陆斯怡也赶到医院来探望她,魏越有紧急事情找他,干脆连开会都借了医院的会议室。
她很少看见时祺外露自己的情绪,沉着冷静成为他性格中显著的一部分,很少有事情会在他脸上掀起波澜。
这样的他,在她面前却一次又一次地大起大落,从山巅到谷底。
她成了唯一的例外。
“睡了这么久,倒真的要变成睡美人了。”看见她安静的睡颜,时祺轻声呢喃。
温禧肤色白皙,露出衣服外的手腕感觉都清瘦一节,不盈一握。
时祺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轻轻地吻在她的额角,这么一吻,竟发现温禧的蝴蝶般的长睫微微颤动。
等他惊喜地往后撤开时,温禧的眼便缓缓睁开,环顾四周。
他扶起她,她的神色却不像是看见爱人。
“现在是什么时候?”温禧对他说,圆杏眼中有明显的疑惑。“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时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眼神便黯淡下去。
完了,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温禧不记得他。
他漆黑的眼平静得像深海,内里却压抑着的痛苦却在咆哮,像翻涌的浪潮,极力掩饰,那些苦仍然渗出来,滔天覆地。
他回到观澜庭帮温禧收拾些日常换洗的衣服,才看见她藏的日记本。
她初见时说谎,说从来没有关注过他在国外的任何消息,那本日记却不会说谎,他翻开扉页,看见自己哪怕有一点消息,都被她打印下来,用剪报的形式保存在纸页上。
强拆的时候她想要自己好好收拾一遍,大概就是不想让他发现这件事吧。
时褀在想念他时慢慢婆娑过泛黄的纸页,感受那些无声的爱。
“你没事就好。”
他连声音都颤抖,克制住想抚上她脸庞的愿,手缩在身侧。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祺不着急说明他的身份,反而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噢,原来我们的大钢琴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是她一言打破沉默。她刚刚清醒,但她向来不擅长说谎,情绪也绷不了几秒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因为说谎而脸颊染上红晕,乌黑的长发因为初醒有些散乱,却理直气壮地捉弄他。”你都骗我这么多次,也得允许我欺负你一次。“
温禧本想将戏演得再真一些,看见他怔忡的神色却倏然心软,准备将实情相告。
惊喜像是点燃后久未喷发的礼花,现在于心夜中悄然绽放。
“小骗子。”
时祺想,手又悬在半空之中,却又想起她初醒,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在打算温禧将他忘记了以后该怎么办,甚至在想怎么取信于她,让她愿意放下戒心,相信自己是她的昔日恋人。
最多不过用不合适的身份相伴,陪伴便是最长情的箴言,时间足够会解释一切。
时祺用力地回抱她,用劲大得恨不得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化成自己骨血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