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一位绣娘?”

“是啊。”女人拉了拉几块纱帘,说道,“糊口生意,承接各类服饰罗帐床褥屏风刺绣,二位也想订些什么吗?嫁衣也做。”

顾茫笑道:“我和外子只喝一杯合卺酒就算成婚了,到底是有违父母之命私奔出来的,哪里还敢求什么嫁衣不嫁衣。”

“这哪儿成啊。”女人说道,“婚娶是一生大事,等你们安顿下来,还是补一场吧,就算不宴宾客,凤冠霞帔喜帕红罗总是要的,一辈子也就一次。妹妹要是愿意,回头还来我这里,别的我不敢说,龙凤呈祥我是绣的最好的。我六岁就开始帮着爹妈打下手,绣过的吉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好看得紧。”

她说完,回头瞧见顾茫他们还站在墙边,招手笑道:“过来啊,这么拘谨做什么。”

墨熄道:“还未向令尊令堂问安。”

“他们?他们都已经过世了。”

顾茫的眼睛微微张大,忙道:“真是抱歉。”

“没什么。”女人说,“对了,还没介绍我自己,我叫苏巧,你们呢?”

两人各自报了名字,闲聊中顾茫忽觉鼻子痒痒,转过头打了个大喷嚏。

苏巧乜了他一眼:“新娘子体娇,怕是要着风寒,还是赶紧把身上的湿衣衫都换了吧,你随我去屋里?”

顾茫就算吃了幻形散,演的有模有样,但毕竟是个糙老爷们,自然不好进少女闺房,更别说唐突别人、穿人家的衣裳了,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烤着火,一会儿就好。”

说完就去火塘边很乖巧地坐着。

苏巧也不勉强,手脚利落地取了铜壶茶盏,说道:“那我去后院打点水,给泡些姜茶,你们坐着先聊。不过别乱动我的布料。”她强调道,“我这些缎子绸子都有买家,料子娇贵得紧,坏了可麻烦了。”

等两人表示他们连根丝线都不会动,苏巧才一瘸一拐地走了。

她走之后,墨熄忽然道:“你不难受么。”

顾茫愣了一下:“什么?”

“你衣服都湿了。”

“哦,这个啊……”顾茫舔了舔嘴唇,黑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愈发温亮,“我与你同甘共苦啊。夫妻本是同林鸟,一起变成落汤鸡嘛。”

顾茫朝他眨眨眼:“好夫君,你心不心疼我?”

“……”墨熄抬起幽黑深眸,英俊的面庞笼着一层薄愠,转头怒道,“不要脸。”

顾茫心中暗道,非也非也,我哪里不要脸,我要是不要脸,早就借着这换形的机会去人家姑娘闺房里占便宜了,哪里还会和你这个冰块脸坐在这里烤火。唉,墨师弟你真是大大地冤枉好人了,其实你顾师兄非但很知道羞耻,而且是个端正君子,你这小没眼光的不但不捧我,居然还踩我,啧啧啧,世事难为啊。

不过想归想,话可不能真的说出口。顾茫于是岔开话题,指着灯火朦胧处的一幕绣布,笑道:“好了,不吵了,你看这苏姑娘也当真是厉害,绣的山水飞禽栩栩如生也就罢了,就连嫦娥奔月这种人物故事也做的那么漂亮。瞧那罗纱上的剪影,是不是真像一个身材窈窕的姑娘?”

墨熄瞥了一眼,一副横贯了屋梁的明黄色罗纱,纱面上果然绣有一个真人大小的女子的侧影,虽然只绣影子,但针法别致,连睫毛都卷翘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