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斗笠的摆渡人将?扁舟撑到佛台莲花旁,他收起竹篙,俯下身去,轻轻抚摸了下李楹的头发?,他望着昏迷中的李楹惨白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目光移向同样昏迷的鱼扶危,他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但愿,你这次莫再辜负她。”

他直起身子,手上绿色鬼火升起,鬼火化?成一团绿光,推着佛台莲花,悠悠往血池外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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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凉殿中,隆兴帝枯坐在矮榻上,他细细抚摸着一副女子铠甲,他虽是皇帝,但他有一个强势的母亲,他的母亲恋权恋到他即使长大成人,也不愿放手。

而他自小就知道,帝王之家,毫无骨肉亲情可言,所以他每时每刻,都活在被废的恐惧中,即使他的母亲从?未表现过这种意图,但他还是恐惧。

在这种恐惧下,他憎恶母亲为他选的所有妃嫔,她们?虽然相貌美丽,性?情柔顺,知书达理,没有半点可以挑剔的,但他就是憎恶,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她们?是母亲选的。

后来,惠妃来了,这个草原女子和宫中妃嫔截然不同,她右脸被灼烧过,为了掩盖疤痕,她在脸上纹了一朵灼灼莲花,她性?情自私残忍,字也不认识几个,对待他,也不像其?他后妃一样百依百顺,反而从?不讨好,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符合后妃标准的女人。

可他偏偏喜欢了她。

他对惠妃百般宠爱,就算明知道她心中有另一个男人,他还是宠爱她,甚至不顾她是个胡女,赐给她佩剑,让她穿上铠甲,随侍身侧,入睡的时候,只要?有她提剑护在他身边,他就能睡得格外心安。

但是,这个能让他心安的女人,再也不在了。

他恍惚记起,那日将?她逐出宫时,他忍不住问她:“朕对你不好么?你为何还要?念着他?”

她当时迟疑了一下,说:“圣人对兀朵很好,但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兀朵不会珍惜。”

她就是这般,偏执,狠毒,荒唐,不择手段,所有女人身上不该出现的品德,都出现在她身上了,无妨,他也是一样,所有皇帝身上不该出现的品德,都出现在他身上了。

太后曾经疑惑地?问他,他到底喜欢惠妃什么,这,就是答案。

隆兴帝抚摸着惠妃的盔甲,两?行眼?泪,终于滑落俊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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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这个百姓口中神仙一般的人,此时此刻,眸中全是刻骨的怨毒,他问内侍:“太后还没有处置崔珣么?”

内侍战战兢兢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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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辇,去蓬莱殿。”

内侍犹豫了下,劝道:“圣人如今处境尴尬,何必再去蓬莱殿呢?崔珣做出这种事,太后再怎么喜爱他,应该也不会放过他的,圣人只需静待佳音即可。”

隆兴帝冷笑:“你懂什么?”

他对内侍道:“朕问你,太后有几个儿子?”

“就……圣人一个。”

“她有几个孙子?”

“还……还没有。”

隆兴帝一字一句道:“所以,崔珣与朕之间,于公于私,她只会选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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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隆兴帝为何至今无子,这个原因,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在他完全掌握权力之前,他不会让自己有儿子。

亲生母子,算计至此,百官总觉得,他太过仁义,不像是心机颇深的太昌帝儿子,却不知,他比他任何一个兄弟,都像是太昌帝的儿子。

蓬莱殿里,隆兴帝跪在太后面前,太后一夜之间,好像衰老了不少,她侧躺在榻上,闭着眼?睛,都不愿意看他,良久,才缓缓问了他一句话:“崔珣指认你的事情,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