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
他套了一个小鬼的话,得知宿回渊就住在大殿偏处的房间中,他按照小鬼的描述走到房门口,却见门没关,便走了进去,藏在柜子后面。
宿回渊躺靠在床.上,受了很重的伤,屋中除了他还有一人,站在床边宿回渊身前。
那人身形高大,身着人皮裘衣,颈间戴着人指骨穿成的项链,声音有些粗粝。
那人说道:“我早就厌弃了鬼主之位,整天跟一群疯子在一起勾心斗角,数十年间连个好觉都睡不得,每当我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上一任鬼主被我剥皮时,那凄惨的叫声……所以我想,与其数年后我体力不支,被你们残忍杀害,不如趁现在,将鬼主之位主动让给你。”
宿回渊轻笑道:“你不要的东西,我为何会想要。”
“你以为,你能安稳在鬼界待多久。”鬼主笑,“对于你来说,依附鬼界是你不得已的决定,但也是唯一的选择,你若不成为鬼主,便只能丧命在这里。”
他的声音森冷,一字一顿道:“到时候,我会把你的脊梁骨安置在王座的把手处,我倒要看看,它到底有多硬。”
鬼主缓缓起身,停顿片刻,随即恍然道:“哦……我想你只是,舍不得你那师兄吧。”
楚问垂在身侧的手指逐渐缩紧,轻搭在尘霜剑上。
他身为清衍宗大弟子,暗中前来鬼界已然是理智尽失、不可理喻。
但那一刻,他满心想的都是:只要宿回渊能回应一句,只要一句……
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拔剑出鞘,杀出一条血路,将对方从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带出去。
哪怕一同为天下人所不齿,哪怕得罪正邪两道,哪怕无处容身,他都毫不在意。那些名誉、伦理、理智、修为,相比之下都显得不重要。
不如一同疯得彻底。
他不介意成为他的共犯。
“你真是高估我了……”宿回渊轻笑,眸中毫无温度,“他心软、善良,是个好人,我料定我重伤那晚,他定会带我上山,果不其然。”
楚问手中的动作倏然顿住。
“但我进清衍宗本不过是为了神丹,既然现在神丹已经拿到,又何需过多牵扯。”宿回渊淡声道,“天下本就不存在什么公平,但我与他本无什么不同,如今却有天壤之别。一个倍加珍惜,另一个却弃如敝履,他生来便含着金汤匙,却什么都不记得……我理应恨他才是。”
他伤很重,本没什么力气,便将身体向后靠去,叹息道:“但当然,他也应该足够恨我才是。恨不得也一剑将我捅穿,这才像他。”
楚问的心仿佛被狠狠拧起,仿佛满腔情意终究一文不值,不过是一些筹码与借口。
鬼主仿佛听见了极大的笑话,随即叹息道:“怪不得……不过没关系,鬼医秦娘医术高明,没有她治不了的病。”
“很多年前,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宿回渊冷笑,随即单手拔.出身侧长剑。
那是他生辰之时,楚问赠予他的长剑,锋利无比,所向披靡。
深重灵力从宿回渊掌间缓缓流出,萦绕至长剑周围。玄铁缓缓融化,滴坠到地面上,形成一滩铁水。
唯有一串苍白剑穗尚且完好,被宿回渊随手扔在一边。
下一瞬,地上的铁水再次成型,凝聚成全新的形状——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怨念深重的短刀。
楚问将一切尽收眼底,眸色尽红,他无比清晰且绝望地意识到,自己一直被欺骗、背叛。
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把不断消融的长剑中,仿佛彼此间最后一点尚存的情意,都随之一起缓慢流失。
最后化成满地狼藉。
他并未看见宿回渊眸中神色,因此也并未捕捉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