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主子娘娘还请慎言,是非曲直,自有上皇与陛下决断,岂是旁人可以再三置喙的!”
“您虽是明察秋毫,但这般快嘴,岂不是显得上皇与陛下是拾人牙慧了?”
“至于您的话,臣女就姑且当成是赞我贾家家教了。”
“臣女虽年幼,毕竟是贾家出身,贾家自先祖挣下这份家业,到如今世代为臣,年年深沐皇恩,是以臣女自小会说话时,便学了进退礼仪,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不在诸位圣人面前失礼,乃至辱没先人门楣。”
“况且,每逢陛下降恩之时,贾府上下阖家叩谢如在御前,哪一年不演练个几十遍?今日亲自拜见陛下,心中诚惶诚恐,自然更加注重礼节,岂有失礼的道理!”
贵妇人面上虽然保养得极好,但一双枯手还是暴露了年龄,此时她一只手紧紧攥着桌角,青筋都爆了起来,冷冷道:
“上皇和陛下可瞧见了?这小妮子多利的一张嘴!她自个儿说话都如刀子一般,反来指责臣妾快嘴!”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太后笑着打断:
“甄太妃就少说两句吧,你比这孩子大出整整五十岁去,又是这样的身份,何苦同一个五岁孩子置气呢?”
“再者,小丫头说得也不错,人家是宁国府贾代化嫡孙女,打小儿又养在荣国公夫人膝下,正经国公夫人教导出来的姑娘,进退如仪也是应该的,难道还为这个降罪于她不成?”
“还是说,在甄太妃眼中,各家的贵女见了上皇与皇上,都应该举止无状、丑态百出,才叫正常反应?”
甄太妃气结,无奈自上皇退位之后,自己的地位终究是不敌太后的,太后既然发了话,她也只能作罢。
倒是一旁的忠顺王眼见着自己母妃吃了瘪,心里头不大舒坦。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朝上皇笑道:
“闻说这贾家小女有扶乩之能,能猜宝测生,只是一直无缘亲眼得见,既然今日事情与她有关,皇父何不令其扶乩调查事情原委?若是查得出来,自然皆大欢喜,也减了皇父与皇兄心头烦闷。”
惜春闻言,淡淡瞧了忠顺王一眼,这人是在给她挖坑啊。
倘若太上皇下令让她扶乩调查此事,而她又查不出来,那就是办事不力;设若查得出来,就又掉进了另一重陷阱——扶乩之说,自古难辨真假,谁知道是不是她参与其中,所以才算得出来?
此人的心思惜春看得出来,正因如此,也越发不想就范,便微微一笑:
“小女不过是追随父亲修道,因此才有了一星半点扶乩之能,事情成与不成,关键不在小女,何况小女自认不及王爷,那日扶乩之事唯殿中近臣可知,再不料王爷您也知道,可见王爷实在料事如神,若由您出马调查,想来不及三日,定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惜春并不认识这人,但见他口称皇父皇兄,便知是今上现在还在世的唯一一个弟弟——忠顺王爷了。
忠顺王和皇上的关系惜春不了解,但看太后和甄太妃的关系,大概也能猜测出,这兄弟俩的关系应该也不算太好。
也正因如此,惜春大胆猜测,那日之事皇上是不会告诉忠顺王的。
一国之君,求神问卜地想要个儿子,实在不是体面之事,皇上又怎会在关系不睦的兄弟面前自揭其短?
而她自己,自然也没有往外说过。
那事情就有趣起来了,到底是谁让忠顺王知道,皇上曾经这样考察过她扶乩之能的呢?
别管透露此事的是宋世文、戴权还是别的什么使唤的人,忠顺王都难逃干系。
你一个藩王,打听皇上御书房里的事儿,居心何在?
果不其然,皇上脸色登时就变了,连带着上皇脸色都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