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尽, 溪流融化,万物生长, 春回大地。
“师兄。”一弟子拉了拉尤世静的袖口,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背对着坐在地上的少女,“她——”
“噤声。”尤世静抬了抬手,目光复杂。
来参与论道大会的长音阁弟子无一不是卓荦不凡之辈,如何能看不出来廷听此刻运作的是内门春生心法。
但硬要说只是春生, 却不一定。
无人见过有人会这般使用春生心法,其弦音如旭日暖风般温和, 覆盖了整片秘境, 又如寒冬般残酷地惩戒着罪人。
何其矛盾, 何其合理。
九悻的惨叫似硬生生扯断的朽木, 身躯如一块湿滑的黏土, 被揉捏成奇怪的形状, 分成几截碎块, 又被温柔的灵力拼回完好无暇的模样, 再反复重复。
最初周围的弟子还觉泄愤, 心中的郁气终能抒发出来,慢慢的, 看着九悻如牲畜般控制不住涕泗横流,浑身狼藉一片,想到被他当作祭品至死的同伴,还逼着自己看。
隐有呜咽的哭声,可惜哭不回已逝的性命。
“廷…听?”琼音不安地看着廷听,眼里满是担忧。
廷听垂眸看着九悻,瞳孔不自然地放大,脸上的缝隙一次次出现,又一次次恢复原状,指尖未有半分停滞,好像沉溺在自我的世界里,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雨水无声地落在她的发丝上,脸颊上,顺着滑落下来,仿佛无声的哭泣。
所有弟子都距离她好几丈远,有的感激她扭转战局,也有的对她心生惧意,犹豫不定地开口:“她…疯了?”
“当真不知好歹。”齐修抬起手,熟悉的折扇“啪”地打开,脸上不再有半分笑容,冷然意有所指,“被刚刚指责怎么不自己献祭的人救了,一定很荣幸吧?”
齐修明知人性如此,却实在恶心。
他们并非是因为自身强大而活下来,而是因为有更强的人用性命挡在了他们面前,从而能幸运地站在这里。
池子霁已死,哪怕齐修同样悲痛,仍会担心贸然上前会刺激到廷听濒临崩溃的精神。
此刻任何一句安慰,甚至是节哀,都如雪上加霜般无比多余。
莫言笑面无表情地托了托手臂的暗器。
他不善言辞,但不代表会什么都不做。
没想到只是附和了几句的会被记下来的,他人往后踉跄了半步,不小心“啪嗒”地踩断了一根树枝,当即闭嘴,不敢再说话。
但这一响,蓦然传入了廷听的耳中。
廷听手一停,目光缓缓地从九悻身上挪开,有些人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对了。
她慢半拍地想起来,要解开秘境,将活下来的人送出去。
廷听低下头,看着膝上闭眼安静的少年,他浑身的伤口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没有半点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