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想了一晚差点把自己绕进去的问题,被她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轻而易举地点破。
她就是有让他一瞬发疯又一瞬理智回归的本事。
他甘拜垂眸,鼻音哼出了声自嘲,“当时的魔兵分成两拨,一拨是冲着九重天的帝座,而另一拨,是冲着你的。”
话匣子既开,鹤眠盘在心里的阴翳暂时淡了,她起身,就这么赤着脚,走到男人面前,像当年停下那样,“觊觎九重天帝座的,我能理解,向着我来的,算什么回事?坐在帝座上的,又不是我。”
她故作玩笑,强硬的盔甲之下,藏着比谁要细腻敏感的情绪,“我向来安分守己,从不招人。
真要说个,也该是那卖醉仙梦的掌柜,可区区一屋子酒,不至于大费周章雇上酆都讨债吧?”
他发现了,私下无人的时候,她更喜欢赤着脚。
两只雪玉似的小脚,被迤逦的裙褶盖到脚面,半掩半漏,埋进烟雾色的珊瑚毯里,此刻正蜷着饱满的趾头,那踩在他肩上活色生香的画面仿佛又在眼前。
他撇过脸,斟了杯凉水灌尽,压下腹中的邪火,才堪堪心无旁骛地给她拉过边上的躺椅,两手撵着雪白金线绒毯的辊边,垫在她脚下,十足一个折腰的裙下臣,“不是讨债的。”
随后温柔地捻起缕金挑线的裙边,将她细嫩的裸足全部藏在裙后,阴冷带出后话,那是向着她时绝对不会有的语气。
鹤眠楞了一息,笑着将他吞下的话接上,“就这么着急要我命啊?”
虞渊笑不出来,灰蓝色眸子泛起隐隐的狠戾里,见不着半点近人性的情绪,却不是向着鹤眠的,是直通南浔之下的酆都的。
“那既然这样,我死了便死了,不是叫他们心想事成了吗,还让我醒来做什么?”
鹤眠感觉到殿内的隔音结界又强了三分,她警惕四顾,倏然对上那双深邃的灰蓝色眼睛,耳边就听到压得更低的声音,“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昨日你在境内小露锋芒,但事后境内竟没有任何人对你身份多加探究,哪怕私底下也没有。像是有什么人在操控着事情发展的方向。
有人,我不确定是不是人,或者说是双眼睛,好像不止一双,在静静地观察着我和你。”
“从你醒来那一刻,这局便开始了,包括你额上的神钿,所以才委屈你暂时做着卧云。
虽然目前我还不能够完全理顺所有事,但你想做的事,我帮你,是真话。”
所以结契那天在轿子上,他撤隔音罩时,才会显得干脆又谨慎,和现在一样,重要的话说完,一刹不耽误地就撤掉。
可究竟会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凌驾在她和虞渊之上,步步为营?
宽敞的内殿徒然静了下来,透过外敞的门户,仙邸外的星海云庭仿佛披了层轻薄的云雾,剩下微暗扑朔的光。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鹤眠将视线拉回,无声望着他,她也不明白问出这个是想要证明些什么,可就是想问,“你叠在床边给我的衣裳,有谁穿过?”
“没人穿过,全是特意新做的衣裙。”
为你。
***
同一时间的南浔茶馆,四溢堂里。
今日吃茶听书的人比昨日更少。
正中垒了两沓尺余高书的书案后,空空如也。
茶馆呼声最高的说书先生今日没来。
座下那几桌吃了一壶茶的,嚷嚷闹腾着一刻众后再听不上故事,就要把茶馆拆了。
惹得茶馆里的小厮来回走动,反复叠着手,不断翘首催促重金去寻救场的说书先生。
和别的听客不同,靠近门口的那桌,一个素衣红唇的年轻女子正惬意地吃着茶馆送的南瓜子。
来了不到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