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眠沉默许久,望着殿外那片虞渊一颗星子一颗星子亲自捏出来的星海,抚了抚白泽油顺的毛,说,“不必了,就当我从未醒来吧。两日后,我会离开桃源境。”
她不信虞渊真的舍她而去她要亲自找他的话终是没说出来,鹤眠远眺无边的夜色,感慨,“后浪催前浪,新人换旧人,这世间,总会有新神降世,你说是吗,江上仙?”
江与凝亦远眺杳渺夜色,仿佛做了个决定,“那我和神……”江与凝改了措辞,“夫人一同离开桃源境。”
鹤眠看穿他的醉翁之意,也不挑破,微微笑说,“境上那灯笼果熟了,给她带些吧。”
“好。”-
江与凝走后,内殿只剩下鹤眠和白泽,鹤眠把寝殿里所有暗墙密格都打开了一遍。
当初离开梧桐影离开得急,很多地方她都未曾细看,也来不及计较。
现在她才发现,所有暗墙密格里,都是和她有关的东西,衣裳鞋袜,珠钗耳坠,胭脂水粉,还有各种女子眉妆唇妆发髻款式等等的教程书册,以及他在纸上摹练的各种眉型。
难怪他眉画得比她好,发髻也盘得比她漂亮,当时问他他还不说,原来……那段漫长的时光,他是这么过来的。
可这明明是他的寝殿,他困了三千多年的地方,却没有多余与他有关的痕迹。
鹤眠不忍再看,仰头将眼里涌出的热意憋回去。
和白泽一人一兽坐在窗边。
四下越发悄寂,冷清得像萧条的深秋。
大约是虞渊即便没有神陨,也同她一样元神受到重创,以致白泽变得如凡间的家畜,不会再说话了。
鹤眠撸着躺在她腿上的白泽,想到虞渊曾经也困在这里三千多年,她只是待了一日,就煎熬难耐,眼眶不由渐热,“你曾经是不是也这样陪着他的?”
偌大空静的内殿为她的声音附上回响,空得让人悸痛,一会后,她又问,“你说他那时都在想什么?”
“江与凝,他没有真身时你陪在他身边吗?”
“是的。”
“那他那时过得怎么样?”
“公子不让我说,他嘱咐我,若有一日夫人问起,他只让我告诉夫人,他一直挂念着夫人。
我虽然看不见公子,但我能感觉他过得不好,自夫人身陨,寝宫外的天,便没亮过。”
江与凝那番话仍言犹在耳。
从未亮过么?
窗外忽然泛叠起粼粼光波,缓缓向两侧散开,一直被人藏在深处的那片星空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鹤眠眼前。
和表面用来障眼无序点缀的星层不同,一朵由无数银白星子特意勾勒出来的金銮花形星云,热烈地盛开在那片星空,是夜幕中,无以替代且最纯洁无暇的白。
不用想也知道是何人所为。
某段花摇露坠的记忆被勾起,那时她被架在窗上,恍惚间便发现这星子有些不同,只是被他带着在云端起伏,心神难凝,一笔带过后又有怪事接连发生,她就忘了。
身体没完全恢复,但摘一颗星子的灵力还是有的。
于是鹤眠随手撷了颗。
握到手心的时候是惊讶的,因为缩成核桃大小的星子是温的,而且还是长着小尾巴的。
鹤眠拎到眼前,指尖拨拨,发现这小尾巴好像能“卸”下来。
她捻着尾巴尖往外一扯,脱离了星体的小尾巴变作两指宽的“卷纸条”。
都写的什么小日记?
心里那个巨大的窟窿在知道这世间还有他的痕迹时一点点修补着,哪怕她明白当下看到的“心里话”,也许跨越了数千年的时光,但多找到一抹属于他的痕迹,仿佛他与这个世间的联系,就又能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