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正从山脚向着城门行径,后面跟着两列奴仆侍卫。
苏云乔口中喃喃道:“站在这儿俯瞰京城,我都找不到平王府在哪儿。”
李长羲握住她的手,扶着她的指尖指向学士街:“看见那座大成殿了吗?”
苏云乔顺着所指的方位寻觅,一座殿宇化成的方点比周遭屋舍院落显眼了一点点,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看见了!那就是洛都官学?”
“嗯,大成殿以南是韶华巷,韶华巷西端就是平王府。”李长羲指引她描摹城中街巷路径,随后松开了手:“眼下这个时辰,长安长康应该起身准备去私塾了。”
苏云乔眺向了极远的天边,忽而指着东南方道:“沿着这儿一直向南去,是南郡。我父亲在南郡任官十数年,其中在文陵县就占去八年,自我记事起便一直在那儿,文陵的每一条街巷我都走过无数次。”
熟悉的故土会给人安全感,但苏云乔对那座城的记忆实在算不得美好,迟疑了半晌,竟挑不出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与身边人称道。
听她说起儿时的事情,李长羲倒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眸光一凌:“你在家中的时候,是不是常常受嫡母和长姐欺凌?”
苏云乔长久以来灌输家丑不外扬的意识,听闻他问起苏家的事情下意识想否认。可她话音含在嗓子里,迟迟道不出口。
李长羲何等玲珑心窍?或许大婚之前周嬷嬷已经将苏宅那点事都如实相告了。纵使周嬷嬷知之不深,回门之日苏宅气氛怪异他也该有所察觉。再加上昨日苏云华干的蠢事,她再怎么否认,他怎也不可能相信苏家手足姊妹之间一团和气。
“你不愿回想往事也无妨,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李长羲见她沉默许久,只当她不愿揭开陈旧的伤疤。
苏云乔轻轻叹息,忽觉一阵冷意,扯紧了身上的披风:“我从前的日子确实不算好过……嫡母萧氏待我冷淡,几乎是不闻不问。这世上的人情冷暖、拜高踩低都是相通的,主母待我淡漠,旁人对我自然也会轻视几分。”
“萧氏好歹出身名门望族,我听闻她与景王妃是亲姐妹,景王妃在京中贤名远扬,怎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竟是连庶出子女都容不下?”
“她未必是容不下我。”
迎上李长羲不解的神色,苏云乔轻笑了声,缓缓道:“萧氏心气极高,当年听从族中安排嫁给我父亲,原是看中他少年登科前途光明,怎料父亲遭贬谪外放一去就是十数载。她本就对父亲有怨怼,我娘又是在她有孕时被父亲领进了门,她或许是将对父亲的怨恨都迁怒于我了。”
“至于长姐,或许是因为萧氏永远更宠溺苏琅,苏琅事事压她一头,她便要事事压我一头才能安生。”
“上梁不正,教出的子女自然愚蠢短见。”李长羲眉宇微凝,良久才道:“我听闻苏承宗当年引言获罪,原以为他为人正直,不想竟是如此懦弱庸夫。家中主母不慈、手足不睦,他竟能听之任之坐视不理?”
“所幸我离开了,是你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这句话说出口,苏云乔心下不免忐忑。
从前不知听谁说过,女子嫁了人,一旦透露出娘家的不堪,让夫家觉得她没了依仗,那便是不幸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