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任何人给林骥传过话,求他来天牢里见见自己这个可怜的母亲;
尊荣在,当林骥和殷琬宁已经站在那木栏之前时,她也依旧端坐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唯一的小窗之下,永庆十八年最后一日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将她烘成了一座高不可攀的神像。
见此,殷琬宁恍然想起,她曾经也用“神像”来形容过林骥,就在她偷偷潜入宫、守着还在昏迷的他的那晚。
又僵持了片刻,话题最终,由林骥开启:
“范英仪,本王即将登基称帝了。”
对他的母亲,他直呼其名,还用了“本王”这个自称。
范英仪的反应则冷冷淡淡:
“很好,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你的父亲,你靠你费尽心思讨来的夫人,也可以君临天下,阿娘恭喜你。”
林骥又道:
“本王君临天下,你也会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但范英仪却不置可否,反问他:
“你要尊鹤年为太上皇?”
“不可能。”林骥否定坚决。
“你始终,”范英仪顿了顿,“不愿意认他为父,对吗?”
两厢又沉默了片刻,安静到殷琬宁听见了他们的呼吸声,林骥才忽而道:
“在我六岁那年,我与你一同之藩潞州的当晚,你和他旧情复燃,我便已经知晓你们的关系了。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管教严厉到了极致,口口声声对我寄予厚望,可你却红杏出墙,又不顾自己的身份到处放浪,你说,你有何立场来规训我?”
他曾经也是个孩子。
但他的母亲,却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是你的母亲,严格教导你,是我的责任。你有今日,还不是因为我当初狠得下心。”
“对,”林骥坦然,“我弑父囚母、受天下唾骂,都是因为你的严格教导。”
果然,这样的话才成功激怒了范英仪,只见她咬牙切齿道:
“你……你毒哑生父囚禁生母,你做下这些禽兽不如的事,现在又还想统统怪到我的头上?”
“我早就说过,”与之相反,林骥倒是淡定自若:
“若论癫狂和执迷不悟,你我难分高下。”
范英仪忽地站了起来,从那光束中移步,向林骥和殷琬宁走来。
但林骥的话语,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脚步声而停止分毫:
“我知道,你与那陆旭纠缠至今,也不过是图他子嗣丧尽又手握成德,可以为我日后称帝大爷提供实际的助益。至于他究竟是张旭李旭陈旭,还是陆旭,根本就不重要,对不对?”
说话间,范英仪已经来到了两人的面前,她的目光仍旧落在了林骥那双不能视物、比深不见底的黑潭还要幽深的双眸上,又沿着他挺拔流利的线条,落在了他从踏足这天牢的地界开始、就一直与殷琬宁紧紧牵着的手上。
片刻之后,范英仪方才开口,话语里难掩落寞:
“六郎,你的父皇有那么多女人,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从一而终?”
林骥并没有正面回答她:
“可你却把我当做了父皇,要我像他一样,除了正妻之外还要拥有无数的女人,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女人里,也会有人和你走上同样的道路——”
“不!你和林过不一样!”范英仪慌张抢白,与先前端坐于光下的沉稳淡定,完全判若两人,“他只是我要侍奉的君,但你是我的儿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看你妻妾成群、子孙满堂,这才是对你好的事!”
林骥拉起了和殷琬宁紧握的手,笃定万分:
“我不会如你所愿,我的一生,都只会有娇娇一人。”
范英仪的眼神,又落寞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