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向了床榻。而浑身警惕的谈会英与灰鹰对视一眼,默契地避到了房间之外听不见房内任何动静的地方,默默等待。
灰鹰自然是知晓“非礼勿听”的道理的,当初在雍州的花艳楼,他因为机缘巧合被周王夫妇躲在衣柜里听了好久的“活./春./宫”,如今情况翻转过来,他自然是要第一时间避嫌的。
而对于谈会英来说,即使知晓殷琬宁与林骥情比金坚,已经强迫自己熟视无睹,但让他亲耳听到两人的耳鬓厮磨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他自问没那么大度宽和。
不如不见。
房内,寂然无声,只有殷琬宁轻轻的叹息。
在她的面前,他静静地躺着,沉默得犹如一尊被高高供起的神祇。
因着少时的经历,她是向来不敬神佛的,但此刻又不得不合拢双掌,以多年来像流水一样被浪费掉的虔诚,祈求他平安无事。
他的长眉似剑,他的鼻梁丰挺,长睫的阴影落在眼下的位置,又像是给这向来坚如磐石的男人,增添了许多不属于他的愁绪。
外面的小宫女说,他曾经在太极殿上口吐鲜血后一直都昏迷不醒,而他之所以不醒的原因,是不愿意醒来。
他为什么又会不愿意醒来呢?
他是个欲望和追求都无限满溢之人,无尽的精力和体力,可以用一天的时间做完寻常人三天都做不完的事,双脚踏遍天下、看尽多少浮沉旧事,满腔海晏河清的抱负,怎么会不愿意醒来呢?
何况,他还有她,他知道她还在等他。
殷琬宁将小手搭在他的额头上,那里平淡得像他面上的表情一般,没有高热,她松了一口气。
又凝着泪眼看了他几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从袖笼中掏出了一个小药瓶,打开瓶盖,倒出其中小小的药丸,然后轻轻拨开林骥的唇齿,将那药丸送了进去。
那是她在临走之前,特意装在身上的药丸,上次也是全靠了它,她才能毫不犹豫地当众饮下那剧毒的鹤顶红。
希望这能解百毒的药丸,助他早点醒来吧。
她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也想要对他说,他若是一直不醒,她又该怎么办?
自己这次是冒险进宫来看他,又是已经“死”了多日,自然谁都不敢惊扰。除了喂他服下药丸之外,她能做的,也就只能守着他。
临近年关的时节,长安城中北风呼啸,屋内此时紧闭的窗牗在北风里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抬眼向窗外望去,原本灰蒙蒙的夜色里,竟然又开始飘起了如柳絮一般的小雪。
殷琬宁不敢去窗边细视,起身绕过床榻边的立面屏风,便瞥见小几上的博山炉内袅袅青烟正飘,她心下微动,揭开香炉的上盖,将几上早已凉透的茶水浇在了仍冒着青烟的檀香块上,熄灭房内的熏香。
再回到林骥的床榻前时,却忽然发现,他原本平放在身侧的长指,微微跳了一下。
殷琬宁连忙扑了上去,抓起那只为她做过无数事的大手,轻轻放在她再次被眼泪打湿的脸侧。
温热,熨帖,和他醒着时并无二致。
又等了片刻,床上的男人剑眉一皱,那双永远深不见底、不可窥见其中奥义的星目,也终于重新张开。
“骥哥哥……你终于醒了?”殷琬宁的尾音微颤,是欣喜和雀跃。
“娇娇,娇娇……”林骥的嗓音嘶哑,像还凝了血一般,不清不楚。
“我在呢,我就在这里。”她上身前倾,急急试图找到他视线的落点。
“你点灯了吗?”却听他语带犹疑,“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眼前是一片漆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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