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很快便传遍了长安。王府上下, 皆知周王因为擒贼有功, 被破格加封为了“镇国周王”, 但如此殊荣的代价, 却是周王亲手杀死了自己曾经向天子请求赐婚的王妃。
周王府东苑的主卧, 自从周王将王妃的遗体抱回来之后,便已下了严令,除了莹雪、飞鹏和灰鹰等心腹之外, 谁也不许靠近,包括周王的生母、贤太妃范英仪。
三天三夜过去, 周王水米未进,一直守着王妃的遗体,极少踏足室外。
主卧之内,一片静谧,日光与月光交错从窗牗的缝隙流泻进来,却是徒劳的助益。香烛燃尽,烛泪在烛台上胡乱地堆叠,像是随着风雨飘摇的浮萍,又像是燕儿们一口一口筑成的巢穴。
拔步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殷琬宁,从那日在太极殿上当众服下剧毒的鹤顶红、口吐鲜血之后,便早已没了半点生色。
唇上的血迹,在那日回来时,便已经被林骥擦拭干净,就连她身上为裴玉容守丧的孝服也被林骥换掉,换成了旧日里她穿过的明媚和干净,即使是最朴素最淡雅的衣裙,她穿起来,也会是人群里最耀眼夺目、让他根本无法抽离视线的一朵娇花。
她出身坎坷、从小受尽欺凌,却从未改变过善良的底色,即使处境再艰难,也绝不拖累无辜之人,明明是他害她身处险境,她却仍然为了他选择了慷慨赴死。
她这么好,他何德何能拥有她?
林骥看着她似坠入无尽深渊的睡颜,呼吸凝滞了片刻,方才剑眉紧锁,再一次去探她的脉搏,长指刚触到她的手腕,却见那已一动不动了三日的柔荑,忽然跳了一下。
他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接着,少女的眼帘缓缓张开,长睫像扇一样扑在仍旧迷蒙的鹿眸之上,她眨了眨眼,这才哑着嗓子轻唤:“林,林骥……”
“我在,我一直都在。”一滴眼泪从林骥的面上悄然滑过,他连忙倾身,与她直白对视,像是生怕少看一眼,她就要飞走了一般,“三天了,我守了你三天……”
“骥哥哥,你怎么为我哭了?”她的语速依旧迟缓,仍是勉强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笑他,“我以为,我主动要求服下毒药时,你就已经知道我的安排了。”
“我知道,我当然是知道的。”林骥的手掌停留在她的鬓角,温暖的内里透过掌心源源不断给她,“我之所以会选择毒药,也是因为我有把握可以让你不死。娇娇,我为了让皇兄相信我,保下我自己的命,选择当众杀了你,你……你会怪我吗?”
再怎么解释,也难掩他行为的卑劣,即使是诚恳的道歉,迟来的补偿,到底是他高风亮节上的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
“勾连藩镇,本就是因我而起,”她在他的掌心轻轻摇头,目光却像当时服下那瓶鹤顶红时一样坚定,“害你被那权宦构陷,我本就惭愧不已……骥哥哥,这一次,我终于学会了未雨绸缪,怎么样,配合你演的那场戏,我表现得还不错吧?”
他微微垂首,在她还略显苍白的唇上啄了一口:
“娇娇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姑娘,在你无端提起雍州时,我便知道你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娇娇,这一次,你怎么就想到要未雨绸缪了?”
殷琬宁双肘微曲,肩膀施力上抬,林骥连忙将她扶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听她得意地解释:
“那晚你进宫之前,特意嘱咐我要见机行事,我在房里守了一整晚,快要天亮时,忽然想起你上次在雍州时同我说的话。那时候你给我解毒用的药丸,也可以解世间百毒,所以在进宫时,我便随身带着了。”
“说来也巧,被仇元澄突然抓捕的那日早晨,我在例行换衣服的时候,不巧看见了宫里的士兵变多,都是这几日不曾见的生面孔,我担心有什么对你对我不利的事,所以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