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睡在檐下, 身?后清光入牖, 还未热起来,专属于清晨的青白日光,渐渐盈于庭院之中。
泥炉子旁已?有?一只粗陶大碗,一双筷子,他把今日捡的四颗鸡蛋依次轻轻磕开, 倒进碗里,用筷子搅拌到蛋液黄白均匀, 再推着轮椅,兑了一小瓢温水, 徐徐倾入蛋液中,再用筷子搅了一会儿,撒点细青盐,点一点猪油, 便用蒸屉里洗净的纱布盖上。
将?炉子点起来,等釜内水先沸,才?小心地将?碗搁上隔水蒸。
沈家阿姊曾教?他, 蒸半刻钟左右,嫩嫩的水鸡蛋羹便能得了。届时再撒点葱花、倒一勺酱油,吃起来爽滑软嫩, 好似脂玉一般。
他又推着轮椅进了灶房, 拿了些大馒头,也?一并放进笼屉里热上。
来回好几趟,将?一家子的早食都备好了, 他才?又推着轮椅去洗漱。家里东边的窗沿上一字排开,有?四只写了名字的竹筒,杯内装着木柄牙刷子,角落里还有?一罐牙粉。
他的竹筒上写的是?“汌”,湘姐儿的便是?“湘”,自然另外两只便是?“濟”与“渺”。陈汌已?经认得几十个字了,其中最先认识的便是?沈,以及家里人的名字。
若是?单看?这几个,他似乎真像是?这家的孩子,他们的名字里都含有?水。他、湘姐儿和济哥儿还都是?大江大河的名字。
陈汌咕噜噜刷着牙,他努力学着沈家阿姊说的要竖向颤抖式刷牙,可不知?为何,他还是?没能掌握精髓,刷起来总好似那走一步哆嗦三下的老婆婆,浑身?都抖得太起劲了些。
等他将?脸也?洗了,湘姐儿才?散着头发,打着哈欠走出来。之后沈家阿姊和济哥儿也?起来了,三姐弟都顶着睡得张牙舞爪、乱蓬蓬的头发,耸拉着眼皮,睡眼惺忪站成一排刷牙。
自打沈家阿姊从谢家游玩回来,便好似卸下了一件大心事似的,每日睡得都舒坦了,这几日都是?睡到巳时才?起来。湘姐儿除了卖小笼馒头的时候,其余时候是?一向不早起的,济哥儿则是?难得在家能睡个懒觉,听说他在书院里卯时便要到学堂里早读了。
要先读半个时辰的书,才?能用早食。
于是?这两日,陈汌便主动帮着准备家里的早食。他随人牙子从南到北那么些日子,已?习惯了早早起来,并不觉着辛苦。
沈渺给?湘姐儿梳好头,自己也?挽好发髻,便过来掀开蒸屉的盖子,再用筷子挑开蒸鸡蛋羹上盖着的纱布,里头的鸡蛋羹已?凝固成细腻的淡黄色,表面?没有?一点气孔,竟蒸得很成功。
她有?些惊喜,转过头,好生地夸了陈汌一句:“小汌很能干啊,说不定?你有?些当厨子的天分呢!你看?,阿姊只是?嘴上教?过你一回,你便能蒸得这般好了。”
这事儿她没有?夸张,别看?蒸鸡蛋羹好似很简单,但能蒸得漂亮也?需很仔细呢。好些人蒸出来蛋老得很,全是?蜂窝孔洞,有?些人蛋白没有?搅匀,蒸起来黄一块白一块,那便都不算好吃了。
陈汌被夸得嘴角微微一翘,露出点腼腆的笑意。
沈渺将?鸡蛋羹端出来,一个人分上一大块,再从咸菜缸里舀出来一些脆笋丝配大白馒头,再洗了几个小毛桃当水果,便算是?一顿朝食了。
夏日溽热,沈家也?吃得更简单了些。
进了六月,汴京城郊各处桃园里的桃子成熟,街上担卖桃子的小贩多了起来。沈渺便与梅三娘商议,让她把握机会,趁着桃熟价贱,可以卖“桃子冰茶”:
将?桃子洗净,去皮去核后切成小块,再把切好的桃子块放入锅中,加入能没过桃子块的水和少量冰糖,用小火煮至桃子软烂,冰糖也?完全融化,这时候桃子的香甜味道会充分融入水中,变得浓稠,形成桃子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