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使唤仆役送去?,明日宴会上只怕便人尽皆知了,他不想让沈娘子备受非议,而替她备好衣裳也是出?于同等思虑。沈娘子是个不大计较衣饰之人,她生?性坚韧,不在意外物,但谢祁却知晓世?家?那奢靡风气。
尤其这回谢家?办宴,并非在谢家?本宅,而在外城郊外的谢家?私园“春庄”,春庄远离尘嚣,以湖光山色闻名,他不希望自己好心请沈娘子来游玩,却令她心里发堵,那便是他的过失了。
因此他其实不仅为沈娘子备好了衣裳,连湘姐儿、济哥儿乃至于陈汌的衣饰也一并备好了。这样她便能不被那些?目光打扰,尽情松散一日了。
孟三原本促狭得望着谢祁,谁知谢祁眼神并不避讳,清透明亮地?回望着他,望得他慢慢收敛了眼底的取笑,他扭过头去?,松懈下膀子,往石台上一倒,双臂枕在脑后,举目望向?天际浮云悠悠,化?成?了一叹:“成?吧,我便替你跑一回腿,谁叫你也喜欢寡妇呢?不过……我可真羡慕你啊。”
心悦一人,能这样不避讳,不慌张,也不怕家?中反对。
他家?世?不如谢祁多矣,都?不敢袒露心意,生?怕一出?口?便将爹娘气死了。孟三忽而又翻身坐起,小声问?道:“你这心思,你阿娘知晓了么?”
谢祁摇摇头,他不知道。
“那你还敢……”这衣裳穿在身,旁人可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谢家?大娘子如此敏锐厉害之人,一瞧便知了,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
谢祁将桌上冰碗子随手递给了在旁边垂涎欲滴的砚书,答道:“心悦一人,又非耻辱之事,缘何要隐匿?劳你跑腿也不是为了在阿娘面前遮掩。她知晓了,若是问?询,我会坦诚相对。我只是不愿莫名惹得满城风雨,让无关之人肆意评判。沈娘子是好女子,有人钦慕是再寻常不过的,即便不是我,也会有旁人。只是我不愿因我伤及她罢了……”
尤其……沈娘子对此一无所知。
他想待她的好,便值得付出?那千千万万的小心。
孟三被他问?得一噎,但还是好奇,于是凑过来,正襟危坐:“谢九,你别嫌我说话鲁直,你阿兄去?了秦州,也不知几年能归来,你便是你阿娘唯一的儿子了,谢家?大娘子果?真不在意你的心意么?还是你已想好了什么说辞,必定能说服她?”
快,说出?来,教教他!孟三也急切得很。
“没?有。”谢祁看穿了他,“只怕要叫你失望了。是我阿娘不在乎,当年若非我出?生?前便与崔家?约好了婚事,以阿娘的性子,也不定会为我择选崔家?阿姊为妻。你也知晓,如今我家?在京中尴尬,权贵不敢与我家?结亲,其他世?家?大族又何尝不是?你看冯大郎的妻子仅是县丞之女便知晓了,如今我们早已不敢四处拉拢攀亲,只想安度余生?罢了。徐家?遭害,我姑姑自尽宫中,元后郭氏被废后死于道观,这三年哪家?不是唇亡齿寒,人人自危……”
孟三被说得心中瑟瑟,凄凉不已。不仅如此,当今官家?以无子为由?废了士族出?身的郭后,却将原为宫中仙韶部?乐伎的章氏立为继后,命其代为执掌宫闱,统御妃嫔。
这如何不令世?家?大族惧怕呢。
“何况我阿娘素来性子便与他家?大娘子不同。”
“如何不同?”孟三回神,又好奇地?问?。他只在年节下随父母拜见过谢家?大娘子两三回,平日里并无机会得见,印象中是个风趣慈和、端正大方之人,倒不觉着有什么不同。
“这要如何说起?总归不同。譬如……我阿兄要走,要去?那样遥远的生?死路上搏条出?路,我阿爹听闻后早哭得涕泪横流了,他不舍得用自己的袖子搽,便拉着我的袖子嚎啕了半个时辰。可我阿娘半滴泪都?没?掉,只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