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因找到灯台,吹亮火折子,点上一盏灯。
休书写到末尾,他从腰间取出印章,一手撑在桌上,迟迟没有盖下去。
何平安问道:“你不舍得?”
顾兰因摇了摇头,略缓了一会儿,他直起身,将印章敲下,而后背靠着墙,似有些晕眩。
何平安看在眼里,冷声道:“那就拿过来我瞧瞧。”
穿着茧绸直裰的男人吹干墨迹,半阖着眼,弱声道:“许是刚才吹了冷风,如今才直起身子,头有些昏沉,且容我缓一会儿。”
“那我自己来。”
那一盏豆大的烛光摇摇晃晃,照出的影子都叠在一起。
何平安呵了口气,手指被风吹得僵硬。
她从顾兰因手里抽出休书,借着一点烛光,略扫了一眼,本以为到如今了,顾兰因不会来骗她。没想到那开头写的竟是她的名字。
“你!”
方还装晕的人此刻笑出声,一把先夺了她的簪子,嗤笑道:“你算计我?”
“何平安,你这些年,是不是压根就没有失忆?你都是在骗我?”
被夺了簪子,何平安先是慌乱退了一步,只是听他说了这一句话,当下竟安心了。
“同床共枕,我若是没有失忆,你能睡得着?”
闻言,顾兰因忽然想起了她的那碗安神药。
只是此刻,大抵是想起得太晚了,她袖手靠近,却不知何时备了匕首,一刀捅了过来。
顾兰因痛哼了一声,紧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
“我给你的安神药,确实安神,只不过……”她按着顾兰因的伤口,低笑道,“只不过不能沾酒罢了。”
这些都是阿丑在药师崖告诉她的,连成碧都看不出猫腻来,更别说他了。
“你若是一碗都喝了,如今昏得不省人事倒也没意思。”
她说着又是一刀,缓缓逼近心口。
顾兰因声音虚弱:“你故意引我来此,就是想杀我?”
何平安:“不杀你还留着你?”
药效上来,顾兰因如今浑身脱力,慢慢靠着墙滑落在地,遑论夺刀了。
那一盏灯烛将息未息,照出他失了血色的脸,眉眼清俊的男人歪着头,瞥着自己身上的血,忽然笑了笑。
“成碧不在,你若是想杀我,快杀罢,看在夫妻情分上,给我一个痛快就是。”
“你休想!”
她这一辈子的苦,都在他身上吃尽了,他该死,却不能轻易就死了。
她跟着阿丑,略通医术,如今划破了他的脸,慢慢刮着他的血肉,偏他咬碎了牙也不肯呻.吟,嘴里都是血。
风雪不止,琼珠院里,冷如冰窟,漫着极浓烈的血腥气,却无丫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