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起吃斋礼佛。后来母亲离世,她便不在意这些。直到有一回,父亲从战场上回来,身中数箭,奄奄一息,险些就挺不过去了,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父亲是武将,干的是把命别在裤腰上的差事。稍有个运气不好,她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别气了,”玉婵抚了抚青岚的背,“那人是骗子,说话都得反着听。”
“就是,”知言凑过来,一脸的埋怨,“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大街上和他动手,不怕失了身份么。”
青岚气呼呼地抬起头,本来想顶他几句,又觉得说了他也不会明白。
“这种无良骗子,就该抓到厉城所,好好给顿板子。”
她嚯地一甩袖子,看得知言直皱眉。
玉婵赶紧打了个圆场,拉着青岚上前面看热闹,让这事赶紧过去。
知言慢吞吞地跟在她们身后,仍是不住地摇头。
昨日被母亲那么一提,他还稍稍动了些心思,觉得表妹虽不是他向往的那种下凡仙子,却也是个俏丽可人的姑娘。何况他与她自小亲近,相处起来也自在。
可方才见识了这么一幕,他是彻彻底底断了这个心思。
他喜欢的是那等乖顺晓意的女子,又怯弱又温柔,连大声说话都不会。遇到有人欺负了,也只会楚楚可怜地流下两行香泪,令他加倍怜惜。那凶巴巴地往人家身上扔石子的表妹,又有哪一点像这样的姑娘?
其实,表妹年幼的时候还是有些乖顺的,至少听他的话。可随着她渐渐长大,他愈发觉得她难以驾驭了。
还是算了吧。表妹的心大得很,可不是他能拢得住的,知言背着手叹了口气。
如今这样最好,他只将她当作妹妹,也免了那些尴尬苦恼……
兄妹三人信步往前,渐渐融入了喧闹的人群,也不知他们方才这番动静早已吸引了茶楼里客人的注意。
靠外坐的那位客人,虽是脸朝里,看不到他们,却将他们方才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此人手里端着茶盏,眼中已染了笑意,两道浓郁明晰的长眉弯了起来,颇显出些愉悦。
他虽生得高伟夺目,却有种沉静淡然的气质,街上一切的喧嚣明亮,过得门来,到了他这,就全都化作了和和缓缓一团气,氤氲成丝丝缕缕的茶香。
坐在他对面的人正小心觑着他的神色,因摸不准他是真觉得好笑还是略带嘲讽,便有些紧张。
“……让许四爷见笑了,”对面的人不觉间略弯了腰,立时矮了一截,“本县虽处边境,但对女子的教化甚严。若非适逢庙会,体面人家的女子并不会这般抛头露面,更不会如此不知羞耻、肆意妄为。想来这几人定是从外县赶来看庙会的。”
虽然方才那后生明明就是刘家的大公子,但这并不重要。
许四爷抚着手中的茶盏,抬眼看了看他。
“胡知县家中可有儿女?”
胡知县被他问地一愣,继而笑道:“犬子年方五岁,顽皮得很。”
“那若是易地而处,方才那神棍骗胡知县不成,便恶言诅咒令公子,胡知县会如何反应?”
胡知县略一迟疑。
还能如何反应?自然是拖进衙门狠狠给顿板子,不死也让他脱层皮。
但是,自然不能这样回答。胡知县把许四爷的问话在心里品了又品,觉得许四爷好像并不赞同他的话。
可他哪里说错了?女子本就该循规蹈矩、恭敬柔顺,这丫头当街往人家身上扔石子,成何体统。
想来想去,他断定许四爷这是在拐弯抹角地考察他是否关心百姓疾苦。
“依下官看,那女子若有不满,大可让人写了诉状,告到本县。此事虽小,下官也定会秉公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