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滺等的便是这句话,也不等穆怀安继续说话,齐滺便道:“既是如此,下官便直说了,洛阳仓的账册与实地不符,差额竟达百万石之巨,敢问府君大人作何解释?”
差额百万石,这样的差额甚至不能用御下不严来解释,齐滺本以为听了这句话,穆怀安会失态,至少会产生几分异样。谁知在听到齐滺的问话之后,穆怀安的脸色竟是没有半分触动。
是真的平静,平静得仿佛死水无波,任是狂风雷电也无法激起半分波澜。
齐滺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穆怀安再托大也不至于以为洛阳仓丢失百万石粮食他会分毫无损,这样淡定,只能说明穆怀安早有准备。
果不其然,穆怀安的下一句就是:“这件事本府君也是刚刚知道,原来是手下人中饱私囊,将粮食都私下运往了昌黎。”
齐滺眼皮狂跳。
昌黎,昌黎韩氏——穆怀安就这么把他的舅舅给卖了?说好的河南穆氏和昌黎韩氏同气连枝呢?
齐滺被穆怀安的神来之笔搞得目瞪狗呆,穆怀安却好像没看见自己扔下的炸弹一样,轻飘飘地说道:“证据本府君已然备好,紫薇郎随本府君来吧。”
穆怀安一口一个“本府君”,官腔听得齐滺心里乱糟糟的。他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身侧的萧楫舟。就看见萧楫舟冲着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长久以来养成的默契让齐滺瞬间就明白了萧楫舟的意思——不要被穆怀安牵着鼻子走。
比起经验,齐滺还是差这些官场老狐狸太多,以至于穆怀安出乎意料地来了一手弃车保帅,他就有些发懵。
得到萧楫舟的安抚之后,齐滺也逐渐稳了心神。他冲着萧楫舟点了点头,这才深呼一口气,跟在了穆怀安的身后。
穆怀安一路头也不回地进了府衙正堂,他端坐上首,让书办将一份牛皮纸袋封好的文件交给了齐滺:“这是看守洛阳仓的罪官的口供,本是想直接送抵京师,但既然紫薇郎手持天子使节,那么直接让紫薇郎看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即便齐滺现在十分想知道那份文件里究竟写了什么、穆怀安又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露怯,让穆怀安看出自己的心急来。
——刚刚的慌张已经够了,绝不能让面前的老狐狸抓住他的把柄。
因此齐滺耐着性子打官腔:“府君大人是为陛下办事,下官也是为陛下办事,下官与府君大人同心同德,都不过是为着这颗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忠心罢了。”
穆怀安笑了笑却没接话,显然是懒得理这句虚假到无可救药的场面话。
书办已经将文件递送到齐滺的身侧,齐滺这才以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将文件拿到手中拆开。他特意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他身后的萧楫舟也能将这份文件看得清清楚楚。
文件很厚,粗粗摸了一下,约有十数页,齐滺看得很慢,恨不得每一个字都反复咀嚼。
这份文件说是供词,但也可以说得上是一个人的自述。这人名叫庞林,末流世家出身,家族早已衰败,但因为还有个贵族世家的名头,因此也选做洛阳仓的库郎,负责看守洛阳仓。
他掌管洛阳仓快二十年,一直做着微末小官,到也算安之若素。直到昌黎韩氏的子弟找到了他。
昌黎韩氏的子弟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物质上给予金银珠宝让他养家糊口孝顺父母教养儿女,精神上对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为了社稷为了百姓——
根据庞林的自述,昌黎韩氏的子弟诉说着这些年昌黎韩氏对抗高丽的艰苦。
高丽崛起的速度出乎人的预料,可偏偏这些年来朝廷中关陇贵族掌权,傲慢自大的关陇贵族将高丽等同于西方那些看到大梁军队就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