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到赵嫣身边,隔开她与程寂,劝她别拿清誉开玩笑,将要嫁入高门的女子,名声最好莫沾污点。
有人帮忙张罗着酒菜,有人努力活跃着气氛。场上力奴们卖力搏杀,为讨主人欢心,在自己健壮伟岸的肩膊上留下“荣誉”的伤痕。
月婵分发着银票,齐姑娘脸色灰败地望着邻座的韩姑娘将票子折好放入荷包。张榛榛使唤她从来不给奖赏,别说千两的银票,便是半只钗子也不曾许过。她有些后悔今日做了这把无用的杀人刀,人没杀净,却把自己折进去了。不仅惹得赵嫣恨她,贺公子厌恶她,就连张榛榛,也会怪她无用从而抛弃她。
眼看就要成婚的年纪,家里不能为她筹谋,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维持风光体面的生活?昨日兄长已经闯进她房里来,夺走她的首饰,拿出去变卖还债……
赵嫣退出席面,向侍人打听姑母的宿处。
“赵夫人身子骨一向不好,这两年每况愈下,轻易见不得风,又不好将病气过给贵客。依奴愚见,还是不要见得好。”侍人言语客气,却始终不肯引路。
赵嫣猜测过,大抵姑母的手书亦是张榛榛设下的圈套。这些年姑母从没写过书信给家里给她。
“不照面也罢,难道隔着门窗说两句话也不成?哪有这样的道理?夫人究竟是养病还是坐牢,你这当下人的就这样敷衍主子搪塞贵客?”月娟还在与那侍人争论,赵嫣拂了袖子,打断她道:“月娟你和玉屏去,在门前替我向姑母叩个头,就说,家里一切都好,请她不必惦记。”
侍人见赵嫣不强求,明显松了口气。
赵嫣缓步而行,在□□尽处,望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浅色袍服,银冠玉带。
她朝随行的侍人比个嘘声,示意不要惊动来人,自己提裙转向,从另一边的小径离开。
——自打赵珩在她面前提起过贺家儿郎,她就不打算再与贺漓私下有接触了。她对贺漓无意,暮云公主也不可能同意她嫁入贺家,何苦多惹一段闲话,反误了他。
前头越来越热闹,隐隐传来男人的笑语打闹声。赵嫣本欲不理,却在一道粗旷的男音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别仗着平昭郡主抬举,就把自己真当个人物了。你这样的北奴,不过就是条下贱的狗。怎么,想咬我?来啊,爷今晚上正好没打过瘾,来,拿你当靶子练练!”
旁有各色不堪入耳的笑骂声,听起来,像有十几二十个人围在那儿。赵嫣沉着面容,脚步越行越快。跟在身后的茉儿小跑着才堪堪跟上。
一群五大三粗的仆从中,俯身倒着一个人。淡月色衣袍被撕得残破不堪,露出瘦骨分明的脊背。他抱头被围困在人从里,一言不发地忍受着。
无数拳头和脚掌袭向他,一个生得黑壮的仆役揪住他散乱的黑发,强迫他仰起脸。
他雪白的面容暴露在清冷的月色中,嘴角鲜血淋漓,接着又挨了强壮男子用尽力气的一掌。
他偏过头去,张开迷蒙的眼睛,隐约瞥见一个霞色的影子飞了过来。
“啪”一声,横空甩来一鞭,狠狠落在刚刚打过少年的那只手上。
壮汉嚎叫一声,怒极待要喝骂还击,接着另一鞭已以闪电之速落在他黑而丑陋的脸上。
这一鞭抽得极重,特制的鞭头几欲将他脸皮豁开,从额顶至下巴,一条血淋淋的鞭痕瞬时浮起,壮汉惨叫着倒落在地。
众人看清来人,一瞬间哑了声息,纷纷伏跪下去。赵嫣持鞭立在中心,视线一路逡巡过去,无声的威压令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沉重的窒息感和无边的恐惧瞬间漫入众奴心魂。
南陈律法不严,贵族肆意行事,官吏相互包庇,生杀数名仆役,于平昭郡主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