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天晚上,乱雪峰来了很多人,那些人都在说他听不懂的话,说什么“山南一族最后的血脉”、又说什么“这天下如何如何”。
段重明有些茫然,他站在角落里,偷偷从蒙住眼睛的布的缝隙里看出去,看着自己母亲难看的脸色,又看向自己素来话多的父亲第一次张口哑然。
很久以后,很久很久以后,他在回想这一幕的时候,才明白。
在天下大义面前,没有人可以舌灿莲花。
至少段轻舟不能。
那些人说了很久,也说了很多,在终于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南易、似是在等她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候,南易终于站了起来。
“重明,你过来。”
他这才知道,母亲早就知道他在这里偷看,却没有阻止他。
他没由来地有点害怕,却还是走了过去。
南易俯身,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段重明迟疑道:“……娘?”
“你要记住,重明观天下,不可轻易开。”南易在他耳边温柔开口。
段重明倏而明白,他偷偷给自己小伙伴看眼睛的事情,恐怕已经被知道了。甚至这一屋子的人,可能也都是被自己这样的举动引来的。
“娘,我错了,我……”他小声道。
“不,是娘错了。”南易抬手,将他眼睛上的黑布摘了下来:“有些东西,遮住是没有用的。”
她的话语里没由来地透出了一股奇特的决然。
段轻舟眉心一跳,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猛地向前,却还是没能来得及。
“覆水难收,人生难易。”南易看向窗外的虚空,唇边有了一分对自己人生的讥笑:“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个意思。”
“阿易!”段轻舟惊呼。
南易全身的血却都已经燃烧了起来,将段重明的眼瞳烧成了一片红,也变成了所有人视线里的绯红。
“遮住没有用的话,那便只能毁掉。”南易重新看向段重明,她已经痛极,看向他的眼瞳却依然是温柔的:“我以我的血封印住你的血源脉力,你无法再使用这份力量,也不用使用。做一个普通人,健康平安地度过这一生,这天下如何,大义又如何,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任凭它洪水滔天。”
她的面容都被这样烈焰的火色模糊,无数道灵法的光芒笼罩下来,段轻舟疯了一样想要靠近她,被无数次灼伤也不放弃,却到底无法靠近她一步。
南易用一根燃烧的手指点向段重明的眉心,像是赐福,又像是最后的解脱,她在说对自己孩子的期许,也像是在诉说自己这一生未能得到的渴望。
“我赋予你自私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