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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兰清回了灶房。
闻澈在扫庭院中炉灶里的清灰,一不小心弄得半边脸都沾上了灰烬。
“你今日哪里也没去,是没事做么?”
元蘅给他递了一瓣酸橘。
闻澈沉默地继续扫着,试图将最里面的灰都清理出来,可是无济于事。那些痼灰已经凝在上面了,无论他如何用力。
“是啊。”
“你又骗我。”
“元蘅……”
“今晨外面都在传的话,你听到了对不对?”
元蘅声音低下去,“他们说新帝登基了。”
闻澈没应声。
琅州距离启都太远了,以致于宣宁帝驾崩与新帝继位的消息是同时传来的。
对于旁人而言只是国丧之后另立新君,可对于闻澈而言,刚去世的是他的生父,而他的母亲和弟弟妹妹还在宫中不知音讯。
他甚至连回去都不能。
闻澈怀着怎样的心情吃下的这顿饭,她知道。
元蘅道:“你不高兴的时候应该告诉我,难过的时候应该告诉我,受伤了疼也应该告诉我。”
而不是只有在不疼的时候,才会笑着撒娇。真正痛到心底之时却半点不肯透露。
“你手臂疼,我可以喂你吃饭。”
“你想哭,可以抱我。”
“在我跟前也怕丢人么?”
“但你不说的话,我就只能猜。如果猜得不对,我也会难过。”
“可你已经好累了。”
闻澈忽然停了手中的动作,微掀眼帘看她,半晌后又觉得不忍心说下去。
他不想成为元蘅的负担。
元蘅如同琼枝上的晴光瑞雪,晶莹剔透的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他怕毁了。
元蘅笑了:“对啊,所以你现在可以抱一抱我么?”
第89章 铺路
清风从他的袖衫底下穿透, 客栈小院里的招牌旗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手心握得带着黏湿汗渍的扫帚掉在了地上,那点不为人知的难过才真正显露出来。
是元蘅伸了手,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了。
闻澈比她高很多, 俯着身子来贴合她时背脊崩得很直很紧。
被一根素色带子束着的长发在肩背上散开,然后被元蘅勾在指尖轻轻拨弄。
这点温柔把所有的情绪都勾了起来。
元蘅觉得自己脖颈处落了片湿润, 无声无息的。
“我会是你的负累么?”
元蘅思索片刻, 反问:“那日我下了诏狱时,你有这么觉得么?”
他知道了。
“自古成王败寇, 你猜世人会如何写我?”
他又问。
元蘅回答:“不猜。还不如猜今日西街会不会有卖炒栗子的。我昨儿就看见了, 心里想了要不要给你带, 怕你不喜欢吃。”
这种时候, 她还在想吃食。
闻澈竟觉出一点暖意。
身为北成入仕朝堂的女官, 她从一开始就把声名丢下不要了。有些时候, 太在意什么, 别人就会拿什么来攻讦指摘。
而学会漠视,是褚清连授与她的第一课。
“青史之上如何, 随后人去说,怎么说都可以。”
“但我就是怕。”
闻澈眼眶微湿, “闻临视你如眼中钉, 如今登基, 怎可能轻易放过你放过衍州?若说今日之前我还有些犹豫,今日却觉得, 除了背水一战,我没有旁的路可以走了。你信我么?”
忽然被往后推了下, 元蘅轻踮着足尖, 然后柔软的唇舌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