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小道回住处, 刚踏进院门,便瞧见自己房门前一个十多岁小太监抱着柱子正酣睡,颈子却勉强提直。
他放轻步子绕开, 推门还是惊醒了他。
这小太监忙地朝他跪下叩头,尽量控制声线中哆嗦:“是奴才不懂规矩, 求少监大量饶奴才一条生路。”
几分颤栗胆惧划开沉闷夜空。
黎至本想漠视进门, 奈何他磕头磕得实在实诚,加上他年纪轻。
阖门时顿了手:“你守在这处做什么, 我不是一早吩咐过这处不要人伺候么,谁派你来的。”
小太监闻黎至寒声, 如冰凌刺人, 寥寥数字他又惊恐地缩了缩肩。
“康常侍说您没人服侍,受了四板杖脊无人上药怕明儿不好去御前, 特要奴才来伺候两天。”
他跪的服帖。
黎少监声名最近在宫内如雷贯耳, 凡他在陛下前出口的人, 十有八九要受点牢狱之灾。
宫内、朝上现在提到他都有些闻风丧胆, 生怕被他多看上一眼。
黎至看他头顶, 其实刚受完刑就该请人上药, 只是许襄君那边耽搁不得,怕晚了她心思郁结便匆匆去了。
方才她不管不顾揽抱, 这伤约是等不到晨起再寻人上药了。
转想一番, 他轻声:“那进来吧。”
小太监进门时战战兢兢掀眼, 看见黎至松衣,奇怪是他绿袍下是件略厚的黑色长衫, 里头还露节白色衣袖, 近夏的天穿这么多不热么。
黑衫半褪, 白色亵衣整个背部染尽血色, 可怖至极,肉眼可见衣裳粘在皮肉上。
他脱得时候肩线都是紧绷状态,手也在抖,黎至微侧眸:“看什么,过来帮我把衣裳撕下来。”
“是。”小太监声音比黎至还抖。
他根本不敢上手,但也不敢不上前。
黎至走后许襄君不再装睡,起身走到案边坐下数算时辰。
烹茶等人间她望向床榻,黎至方才帮她整理褥子的身影好像还在,这等细活倒是没想过黎至会如此熟稔。
门悄然‘吱呀’一声,许襄君起身转向门前,朝着徐徐走近黑影缓缓屈身:“李嬷嬷,劳您辛苦一趟,襄君叩谢。”
说着要跪拜。
佝偻黑袍下一只粗糙干燥的手扶住她腕子:“不敢,老奴只是做应做之事,我可比任何人都希望娘娘长寿。”
她提起人,翻手握住许襄君脉搏,少顷沉笑声:“娘娘这就取了金针?不怕有御医例诊?届时娘娘该如何遮掩无孕之事?娘娘坏了我们间的约定。”
许襄君老实交代:“他说了不会有御医来,无人知晓便没坏约定。”
“我拿自己性命赌也不敢用黎至的不是,嬷嬷放心,襄君省得此事严重。”
这人从衣袖取出药递给许襄君:“你抱死入宫,用药强撑身子至今才调理有些晚,许是难调,现在这样当初又为何用服药。”
许襄君接过药,亲昵将人拉到桌前,将自己烹的茶递了盏给对面。
展笑:“用药吊着身子是黎至一直在身边,我不想他担忧我病着。现在他不常在了,自然要好好养着同他日后长久些。”
对面人掀开斗篷,是一位鹤发老妪。
她容颜虽老,但尊气却在时日沉淀下愈发肃穆,这面相看着便持重得紧。
李嬷嬷端盏:“你心倒是宽,怎就知道自己能与他长久,不是野鬼一双。”轻微打趣的话也不重。
许襄君也端起盏,小口啜饮:“这不是嬷嬷给的底气么,你我目标一致,定能成。”
“那我跟黎至自然是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李嬷嬷端穆面容眉眼拧出一块深色,嗓子凝噎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