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真鸿常年养病,胃口不佳,习惯独自在书房用餐,等他们吃过了才杵着拐杖下楼来。一下来,先站着打了四十分钟的电话,裴令宣懂事地抬椅子,端茶倒水;陆导匀出些眼神斜睨他,点了点头。
陆玮琛不是他,用不着进行严苛的身材管理,吃过晚饭又狼吞虎咽塞水果,仗着是最受宠的小儿子,高声添乱道:“老陆,你在跟哪个小狐狸精打电话啊?讲这么久。”
“跟你邓叔聊着呢。”陆真鸿把手机远离耳朵,朝他递去,“来说两句?你邓叔几年没见过你了。”
陆玮琛一听是重要人物,忙不迭地咽完,扯了纸巾擦嘴,上前接住手机,声调热切道:“邓叔!我是小玮!”
陆真鸿见状,掂起手边的拐杖,力道十足地敲打在儿子歪歪扭扭的背脊骨上——
陆玮琛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痛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冲着电话大吼大叫,只好哑巴吃黄连,强颜欢笑地说完客套话,将手机还给亲爹。
然后弓着腰抚摸后背挨打的部位,冒着冷汗向裴令宣伸手,做嘴形嘘声道:“宣……快、快扶我把……站不直了……”
裴令宣心里乐开花,活该,怎么不打死你。但面上心口不一道:“来啦来啦。”
陆玮琛被他扶去沙发坐下,扭身背对他,要他检查打成什么样了。裴令宣照做,掀开衣服的同时,他拿出手机偷拍了张照片。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还不准他留作纪念找点乐子吗。
“不严重,没破皮,就是红了。”
“明天一准儿变青。妈的,我明晚还有约会,被那小妞儿看到了我怎么解释?多丢人啊。”
“误伤呗。”裴令宣落井下石道,“你以为她真关心你的身体健康啊?拜托,她只在乎你的钱和你活儿好不好。”
“操,你嘴这么毒,小远怎么忍你的?”
“忍不了啊,所以我们分手了。”他说完觉得不是很对,又道,“而且他嘴比我更毒。”
陆玮琛骂道:“死gay。”
陆真鸿嫌他俩的声音大,给他们一人一记眼刀,两人识相地闭了嘴。安静的氛围中,讲话声接着持续了十来分钟,裴令宣默不作声地听着,还听到了自个儿的名字。
“行,那就改天,一定。”陆真鸿一挂电话,便对他招手,“令宣,你来。”
他宛如被老师点名叫到办公室谈话的学生,老实乖巧地走近。
“刚邓导给我打电话问候近况,他太久没回国了,思乡情切,这趟回来想约我和老宁去爬山。我这儿子你也看到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我不带他,但身边也不能没个人儿,要不,你陪我去?”
这话说的,没有儿子还有侄子,再不济也有秘书保镖和护工医生,陆玮琛是狗东西,他又算什么东西,怎么会是叫他去。裴令宣动了动心思,猜出这事儿不简单;若邓导是单纯的回国探亲访友,陆真鸿何必提起他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小演员。
好,看来他要被提携了。
“好的陆导,等时间定下来,您叫人通知我,我把行程空出来。”他不卑不亢道。
陆真鸿欣慰地笑了,指着他道:“你这孩子,话不多,也不爱溜须拍马,但就是有股聪明劲儿,招人喜欢。”
裴令宣相信陆真鸿这种地位的人物,前后左右必不会缺溜须拍马、鞍前马后的下位者,他跟他们耍心眼儿只会自食其果;连陆玮琛都说,就喜欢他这股“傲傲的劲儿”,品味通常是父子一脉相承的。
他给人的好印象是“话不多”,那他得把这个形象贯彻到底,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一句。饭吃过了,人见过了,是时候打道回府了。
他想走,陆玮琛扛着背痛,拉拉扯扯地送他到门口,依依不舍的粘人架势令他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