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板上钉钉的杀人凶手依旧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见柳七已经着手开始对尸体进行初验,沈忘便抬脚向那间孤零零的小屋走去。
小屋之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搜索的证物,唯有那摆在桌面上的箱箧,似乎还在静静地等待着主人将它开启。沈忘垫着一副锦帕,轻轻打开箱箧的盖子。箱箧没有上锁,因为年代久远,随着箱盖的掀开发出喑哑地吱呀声,如同一声冗长的叹息。
箱箧中只有两件物什,其一是一封略有些厚重的信件,其二则是一本沈忘极其眼熟的书——《沈郎探幽录》。拉开桌旁陈旧的木椅,沈忘将书放在一旁,打开了那封并没有封印火漆的信件,也展开了太监小德子短暂而悲苦的一生。
挟刃落花(十五)
太监小德子——也就是宁芳县的卢有德, 乃是卢家的长子,而在他之后,卢有德的母亲又断断续续地生下了六个孩子, 其中两个孩子在三岁之前便夭亡了。而那位受苦受难的女人, 也随着她的第六个孩子一起,离开了这熔炉般难熬的人世。卢有德的父亲是个赌棍,自是不会在意这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的死活,一家子的重担便落在了卢有德的身上。
在一个滴水成冰的冬日,年仅十一岁的卢有德挤在宫门前攒动的人群中, 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那是这一年最后一次甄选宫人的机会,而数十人争抢的无非是一个倒净桶的名额。卢有德知道,如果这一次他都选不中,只怕全家人都会死在这个残酷的冬天。
为了养家, 卢有德东拼西凑了十两银子, 在京城的一个太监们口口相传的胡同里净了身。只在破门板上躺了一个星期, 他便一瘸一拐地加入了竞聘宫中太监的行列, 可他个头不高, 身子又单薄, 始终入不得来筛选的太监的法眼。
带来的盘缠已然见底, 若是再选不上, 他便会成为流落在京城的“无名白”,和乞丐、流氓混迹一团。所谓“无名白”, 便是对那些净了身却没有机会入宫的可怜人的称呼。每一次饥荒过境,京城就会多出近万“无名白”的身影,对于这些人来说, 别说是养家糊口了,就连身为人的尊严都被踩在脚底, 只能在街头巷尾死乞活要,比之寻常乞丐尚且不如。
然而这一次,上天给了走投无路的卢有德一个机会。
因为名额抢得激烈,数十人互相推挤拉扯,竟是将个头矮小的卢有德扒拉到了队伍的前列。恰在此时,负责主持挑选的公公突然尖声叫了一嗓子,不知哪个不长眼地光顾着举手叫喊,竟是狠狠一脚踩在了公公的皂靴上。这一声把众人都骇了一跳,皆瑟瑟发抖着垂下头去,唯有卢有德想也没想就趴下身子,用自己的袖口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公公的靴面,一边嘴里叨念着:“罪过,罪过,神仙饶命,神仙饶命!”
那太监垂首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跟擦拭一块儿金砖般擦拭着自己的靴面,口中还念念有词,倒是觉得有趣,便开口问道:“小乞丐,你说什么呢?”
卢有德仰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干净满是崇敬的脸:“小人说公公是天上的神仙,也不知谁踩了公公的脚,那不就是得罪了神仙吗?小人正替他向公公告饶呢!”
那公公以袖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