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之色:“你可知,你踏进得是怎样一滩浑水啊……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不是别人都不及你聪慧,而是因为这案子太过凶险,明摆着就是一场死局啊……无忧,你想过吗,若是你出了事,沈家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沈忘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兄长近在咫尺的眼眸。
“难道兄长会害你吗?”
“兄长不会害我……但是兄长也只会顾惜己身罢了。”
沈念眉眼一跳,涌动的怒气陡然转化成无尽的悲凉,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夜家宴所小心维系起的兄友弟恭,那由于司宁的存在而逐渐缓和的矛盾,再一次无法回避地横亘在二人面前。
“无忧啊……”沈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力过,“你究竟何时才能长大?”
挟刃落花(八)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熄灭已久的引信, 让灼热的心火猛地着了起来,沈忘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逼仄狭窄的轿厢之中,那时的沈念坐在自己的对面, 也是说出了同样的一番话。
——惠娘死了, 你知道吗?
——我知道,爹爹信中知会了。
——就这样?
——那还能如何?
一抹悲凉的冷笑浮现在沈忘的唇角,字字句句冰凉如刀:“长大?外假仁义之名,而内行自私自利之实;以诡辩来阿谀,以狡诈而得誉;携私愤相斗而自以为殉道, 借公理倾轧还自诩为正直。整日里嘴上说着‘天下为公,吾尽力图之”,实际上无非借此邀买人心,以行己私。这是长大吗?沈无涯, 你告诉我, 这是长大吗?”
一根淡绿色的青筋浮现在沈念白净光洁的额角上, 如同一只隐忍匍匐的蛇。沈念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弟弟, 愤怒彻底消磨了二人本就压抑的理智:“所以你认为你选择得便是对的?你认为你所跟从的张首辅就那般碧玉无瑕!?”
“我从来没有跟从谁, 我跟从的是自己的心!”
沈念忍俊不禁, 笑容绽放在冷若冰霜的面容之上, 让人看着心底生寒:“心?那你要不要问问你自己的心, 那王大臣究竟是怎么死的?张首辅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王大臣非死不可?王大臣背后又牵涉着谁!”
沈忘面上的冷笑收敛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熟悉而陌生的男子, 用再冷静不过地语气反问道:“所以呢,与当年你的行径又有什么区别?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沈念只觉一声闷雷在自己的头脑中炸响,震颤得四肢百骸都瑟瑟而抖。是啊, 他都要忘了,他差点儿都要忘了……
紧紧掩着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女子柔美忧虑的面容显露在门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