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舟不断收紧拳头,任痛意肆虐,面上不露痕迹,淡言道:“二弟重情重义,祖母大可放心。”
谢老夫人看他神色如常,想来是自己多心了,“先前祖母老糊涂,听到传言心急了,是祖母对不住你。”
谢泠舟不愿提起昨夜,一笔带过:“孙儿知道,祖母是为孙儿好。”
今日因长女和外孙女的事情伤怀,谢老夫人变得感伤起来,“哎,当年江家糊涂!同虞氏作乱,连累了那兄妹三,否则若阿雪还在,你早就成家了。”
话说完,老夫人瞧见谢泠舟寂然望向窗外,神情低落,想到长孙和江家兄妹自小一块长大,他对旁人一直冷淡,唯独对江氏兄妹稍显热络,那孩子还与他定了亲。
老太太凑近了些:“莫非团哥儿一直惦记着阿雪,才瞧不上别的女子?”
谢泠舟只不过是想起故友走了神,没料到祖母会往这上头想。
十年前他也才十岁,不过因为江家姑娘聪慧冷静、随性大方,不像同龄孩子那样一团稚嫩,才愿与之来往。
他对她仅限于兄妹之谊,确切来说,是兄弟之谊。
但谢老夫人看到长孙眼中有一瞬茫然,更加笃定了,同时也放下心。
至少这孩子不好男风。
“照疏和阿雪阿月都是好孩子,可惜福薄,祖母知道你重情义,但逝者已矣,你还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祖母误解了也好,暂时能替他省去诸多麻烦,谢泠舟颔首。
“孙儿明白。”
崔寄梦习惯了早起,便是夜里没睡好,一到清晨还是会按点醒来。
掀起沉重眼皮后,发现天已大亮,她捂着昏涨的脑袋坐起,“采月……”
采月忙从外间门过来:“小姐昨夜没歇好,再睡会吧。”
“不了,我该去给外祖母请安了。”
在崔家时,为了让崔寄梦将来适应京陵世家大族的生活,崔老夫人按当年自己在京陵未出阁的标准要求孙女。
虽说这套放在现下过时了,但崔寄梦总觉得,她恪守这些礼仪,祖母生前的悉心教导才不会白费。
还会有种祖母从未离去的安心。
一听采月说嬷嬷已替她去主屋告假了,崔寄梦忙从榻上爬起,“不成,哪有做了噩梦就不去请安的道理。”
更何况,那个梦超出了暧昧的范畴,已越了雷池……
这让她更为自责。
采月还在劝说,“管事嬷嬷是为了小姐好,她说这样一来,大家才会知道小姐不容易,更心疼小姐。”
可她这样说,崔寄梦不安更甚,只因记起祖母逝世前说过的话。
那日。
病了很久的祖母突然来了精神,拉着她细细嘱咐:“孩子,你在谢氏有舅舅怜惜,我本不必对你如此严苛。但你要记着,仅靠他人怜惜是远远不够的,只有由衷的敬佩才能换来长久的爱。”
崔寄梦不解:“他们怜惜我,便会照顾我,不比敬佩更好?”
就像她敬佩义兄,却不会想去照顾他,因为他已足够厉害,但一见到府里那个无父无母的小马奴,她会忍不住想照拂他。
祖母无奈地摸摸她发顶:“可你私心里更喜欢阿辞哥哥,而不是那个小马奴,不是么?”
崔寄梦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祖母缓了口气,继续道:“孩子你还小,很多事不懂很寻常,只是祖母等不到你自己悟出的那日,你记好了,不要想着让别人怜悯,一旦你觉得他人在怜悯你,便会不自觉把自己置于一个被照顾、低人一等的位置,怜悯你的人亦会如此看你,可祖母希望你靠自己的本事,在谢氏立足,无论是靠待人真诚,靠品性高洁,亦或靠才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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