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也得落个身首异处。
念及脑袋现在还稳稳当当安在脖子上,一时只觉这条命都是世子所救,也不知该信还是不信,该喜还是该忧。
姜偃料到周遭这反应,便回头看了一眼禾川,想示意他扶聂老起身,却见他面具之中露出那一双眼睛神色复杂,似是略有些同情哀伤。
她一时错愕,竟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话能糊弄黎国百官却骗不过去个乡野蓄民,心下讶异得很,只得自己上手扶起了聂老。
聂长史这下倒是没再别扭,从善如流的起了身,仿佛能洞悉世事的一双利眼却在禾川面上拂过,扭出个筋骨支离,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沉声答:“既如此,祭祀过后便请二位公子移驾殿内说明。”
禾川却被那笑容吓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片刻后又想起自己此刻是公子宣,只能僵硬的把脖子再抻回来,不妨扭了一下。
聂至章起身,其余众臣也都看明白了此刻局面,寂静无声的在阶梯中央让开一条宽阔道路。
姜偃在将自己剜心掏肺、割肉斫骨后,终于艰难的在这漫漫长路上踏出第一步。
实则她即使再持重老成,也只是个不过二十的少年。
她不能说,亦不能痛。
因而她只能将自己满怀的心绪都化作气力,敲在祭鼓之上。
禾川脚下是如水银泻地般的高台,仰头看着君上敲响第一下祭鼓。她额前发丝飞扬,青袍翻卷,持槌高高擎起一臂。
咚。
群臣跪伏于地,默然无声。
咚。
宫内宫外皆有高呼祷辞之声,排云之上。
咚。
正在此时姜偃突然回头与他对望,眸中晶亮。
禾川不自觉的伸出手,不知怎么忽然生出些不切实际的想象,他只觉得对方可能在那高架上快要站不住了,如若她像伤了翅膀的蝴蝶般落下来,他定能以最迅疾的速度跑过去,用臂膀稳稳的接住她,用全身的精魂托起她,不让她跌到地上。
三声鼓点已毕,城外忽的爆发出阵阵欢欣雀跃之响,一时间礼乐喧天,丝竹齐鸣,鸿山诸民的庆祝已经开始,正好便对应着主君献五谷牛羊,燃香以安万民。
姜偃自然没有掉下来。她安安稳稳的走了下来,直奔香炉旁点火的案台而去。
“大公子止步!”
却不曾想,在众官员都追随聂老膺服的当下,却还有不买账的硬骨头伸出双臂拦在案前。
众人循声望去,那臂膀的主人正是一位历来在政事上与姜偃唱反调的林木治中。
此人长相原本不差,却总爱斜睨着看人,无端多出副阴刻神色,此时直愣愣地支着双臂挡在案前,生生添上几分狠戾的铁面无私来。
聂至章显然也没料到此情此景,只能遣侄孙聂乔上前制止。
聂乔作为聂家在朝任职的最年轻子侄,做王城近卫长统领近卫已四年有余,闻令不卑不亢走到那别驾面前抱拳一礼,道:“近卫已扣下昨日听到后殿谈话的几位侍从,是非功过等下进了殿内便可对证分明。”
那位治中姓江名和嘉,此刻却一点也看不出人如其名的影子,只是咄咄逼人的以双臂反身护着香案,口中吐出的尽是质疑:
“祭了天地大荒,再安抚过臣民,便是我黎国有名有实的主君。聂老年事已高臣可还清楚着,天道昭昭,凡事总不能仅靠两张嘴皮一碰便下了断金之言。事实澄清之前,臣请大公子暂缓祭祀,以正法纪!”
言称大公子,而非世子,言下之意若姜偃所言虚假,连储君之位都不配了。
原本已息止下来的交谈声再次起来,一时间竟比方才还要嘈杂。
姜偃此番却不欲再多言。她闭了闭眼,声音放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