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马一脸嫌弃,马首高昂。

晏伶舟只觉怀中的马脖较从前细了一圈,不禁凝神打量这赤马,但见它因缺少打理,毛发枯结,又因喂养不精,身形较瘦,这几日泡在这臭林中,更是沾上了臭气,哪还有半分刚被偷来时英姿勃发的威凛模样,不由怜道,“你原是良家好马,强行跟了我,真是受苦了。”

赤马听了,马首低垂,动情地紧贴着他的脖颈,咴咴两声,似在诉说生生世世,永永远远,无怨无悔的跟随。

晏伶舟摸着马毛,说道,“好马儿,待会我带你去河边把臭味洗净,晚间有支马队路过,你自行混在其中,那些官兵只想着抓人,必不会多加留意你,你跟着马队出城,在城外西北谷原处等我。”

赤马低嘶一声,以作应答,想到将与晏伶舟分离,心中不舍,伸出舌头去舔晏伶舟的颈肉,它知晏伶舟吃软不吃硬,舔得很是卑顺小心。

晏伶舟察觉到他的不舍,神色温柔地由着它舔。

翌日,一品楼楼上客厢内,宁玉斜倚窗栏,宽袍缓袖,神姿闲散,自是少年风流,惹得对街弦歌馆的乐伎频递青眼,他却浑不在意,同对面正襟危坐的青年男子讲着话。

这青年男子着青色布衫,左半边脸上扣着个银面罩,敛去一半真容。

宁玉道,“苏兄,皆说知己难遇,我与你才结识不久,怎地就这般急着走,何不多待些日子,继续与我把酒话谈?”

这扣着银面罩的男子说道,“实不相瞒,我来这金陵,一来是为了救你,二来是为了寻我一仇人,我在南方找不见他,便想来东边寻,如今这金陵城被你翻了个遍,东边其他城地我也找了一通,都不见他的踪影,是故打算明日北上继续寻他。”

这男子正是苏修靖,且说那日,子蛊暴毙,他感知到晏伶舟身死,伤心欲绝,牵心蛊本是母蛊对子蛊牵念越深,越受其反噬,是而噬心之痛立时成倍涌来,这极致的痛楚连金身神佛都抗不住,更何况他一肉躯,便即昏死数日。

待苏醒后,他见汲明将采屏埋葬在山下,又命道士在坟前摇铃碎念,“晏伶舟最在乎的人是汲教主,不是你这个姐姐,你且自行去做个孤魂野鬼,不许再找晏…。”

他听得心中惊奇,想不到伶舟姐姐竟也死了。待无人之时,怀着万一的期望,放出寻亲蛊钻入采屏坟中,寻亲蛊探摸到采屏尸身上的心头血,蛊身亮起红光,飞回手中,他见那红光,知晏伶舟并未身死,大感惊喜,又见汲明四处抓人,猜出是晏伶舟假死遁逃,忙奔波于各处找寻,边心想,他又逃了,他竟从未想过回到我身边!顿时恨怨丛生。

他恨怨蒙心,每到一地,便使出独门毒药三更死毒杀那地的负心汉,倒是不知因此累得文竹居士入了金陵牢狱。

他正将启程去东边寻人时,便被请去了金陵城救治宁玉,他对负心汉狠下毒手,对旁人倒是如从前般侠义心肠,尽心医治。

宁玉感念其救治之恩,赠以金银,他婉然辞拒,“我向来施恩不望报,世子安康便是最大的回礼。”

宁玉慕其君子风范,诚心与他相交,宁玉钦佩他渊渟岳峙,他欣赏宁玉翩翩风雅,二人一时相逢恨晚,结为至友。

宁玉心道,我这好友胸怀宽广,前几日好心救治一个被马车压撞之人,反被诬陷讹诈也不生气,想必那仇人必是十恶不赦之辈,才会教他如此仇恨,不惜关山万里相寻,便道,“苏兄,敢问那仇人姓甚名谁?我派人帮你追杀他。”

苏修靖摇摇头,“这仇人只能我来杀,别人都不许碰。”

宁玉奇道,“为何?”

“只因我这仇人,亦是我的夫人。”

宁玉大奇,却见苏修靖露出的半张脸,显现郁痛之色,想是情仇缘孽,自觉不好再多问,又想起自家契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