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
现在想想,或许确实如此,也不是谁他都有空去说上一嘴,但是当时这对一个快及笄的少女来说还是很伤人的,她刚回上京,本就缺乏安全感,心思格外细腻,难免就钻了牛角尖。
她深吐了一口气,随手将眼泪擦了擦,半坐了起身,“都过去了,这次说出来,也算是解了个心结了。”
看她是真想开了,李赢也放下心来,顺势捋了捋她胸前的长发,继续追问,“唔,那你再说说为何是谢昉。”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就因为他说了她?不至于,后来她还跟他谈条件了。
郗薇对着手指。
“你是皇帝,富有四海,任何人任何事都唾手可得,什么对你来说都是轻而易举,你也知我身世,大长公主府更像是个坑,我一无依傍,二无才德,若是留在深宫,根本没有解脱的机会,难道以后要靠你偶尔的怜惜活下去么?我做不到。”
她看着他,“而谢昉不一样,他如匪君子,品性性情都是可靠的,虽然谢氏世家大族,但他这支人口简单,我与他成亲,一方面有个依靠,另一方面,若是能培养出感情,相敬如宾也挺好,若是不能,他日后有了喜欢的人,我退位让贤,亦不会伤心可惜,我们也能好聚好散。”
她娓娓道来,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亲事,倒像是在挑拣东西,冷静理智,权衡利弊。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李赢站直了身子,扫了圈这宽阔的大殿。
阳光自窗牖照射进来,他逆光站在那里,面容像是陷在了阴影里,郗薇仰首,几乎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原来这就是她的另一个心结。
他生气愤怒,为什么她不早点说出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又庆幸,她现在说了出来,心像被反复揉捏着,静不下来。
良久,他才终于开口,“衡阳,你到底是低估了朕,还是低估了你自己?”
看她眼神疑惑,他看向窗台上插瓶中正亭亭玉立的芰荷,“离了大长公主与郗氏,你也是朕金册敕印的翁主,有封号有属地,何至于无枝可依?”
她垂首,语带自嘲,“这些难道不是因为我的母亲是大长公主才有的?一旦不是,我还算什么翁主?”
李赢负手行至窗台,随手抽了枝粉白芙蓉出来,“朕在册封你的旨意上按下金印,从来都只是因为是你,并非因为你是谁的女儿。”
当初大长公主与左相下达的许多政令都被搁置了,只除了这一件,那是他登基之后,唯一一件与大长公主达成一致的旨意。
郗薇震惊,她忍不住仰首看向他,正巧他侧首看过来,阳光洒在他深邃的眉骨与高挺的鼻梁之上,连眼睫也透着微光,而那周身之处,隐隐泛着淡金的色泽,恍惚间贵若神祇。
他暗金袍袖一甩,携光与花大步朝她走来,“你的封号还是朕亲自拟的,想知道由来吗?”
郗薇的心跳得飞快,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他也并非真的在等她回答,兀自说道:“朕在安陆王府的书房,开窗即可见得衡山,传闻衡山之南有诸多神迹,朕却不曾得见,一直心向往之。”
衡山横跨安陆与颍川,衡山之南已经出了安陆地界,当初不管是作为藩王还是王世子的他,都是不能踏出安陆国一步的,甚至因得忠献王早崩,他很小就肩负了封国的国事,连王府都不曾离开。
李赢居高临下,将芙蓉花递与她,向来浓如漆墨的瞳仁,隐隐闪着暗光,“衡阳,朕从未想过要这深宫繁花开遍,朕想要的,从来只这一朵。”
“砰——砰——砰——”
郗薇能听见自己有力的心跳,其实这一切并不突然,一切都有迹可循,但是一直被她或有意或无意的忽略了,因为她实在是不敢相信,甚至到他亲口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