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双方竟是势均力敌,胶着不下,这不归原宛如屠宰场,各样凄厉的声音响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黄土被滚滚热血浸得发红,发黑。
残阳如血,照得这一方土地更似人间修罗场。
无念与三剑宗掌门见弟子先后殒命,心下焦灼,意欲飞身过去擒杀晏伶舟,又恐不敌身边的汲明。
忽听一道庄严浩渺的佛音飘来,“那谟薄伽跋帝,啼隶路迦钵啰底毗瑟咤耶…”此乃是尊胜咒,可消一切罪业,诸恶业报,悉灭无余。
魔教众人一惊,以为是来了个强援,见黑旗往后一斜,纷纷往后撤,两派弟子皆敬重佛法,不敢再冒行杀业,陡然间千毒敛去,万剑入鞘,一齐后退。
不知不觉中间让开一片空地,无生带着六个小僧飘然而至,众僧渐渐止了吟诵。
无生踩着脚下还冒着热气的红土,看着遍地横尸,低念了声“阿弥陀佛”,问两派众人,“止了这干戈,如何?”
清无念道,“无生法师,那魔道贼子晏伶舟杀了三剑宗弟子,又弄瞎了小女眼睛,这干戈如何能止?”
无生道,“还一双眼睛,偿一条命,如何?”
三剑宗掌门插口道,“若能以眼还眼,以命偿命,我等自当退去。”
晏伶舟一见无生,便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汲明策马踏前一步,将晏伶舟挡在身后,脸色阴郁地盯着无生,不知他意欲何为。
却见无生盘膝坐下,蓦地伸指入眼,活生生地挖出两颗眼珠子,两派众人同声惊呼,魔教众人虽是多有残忍行径,但突见这佛门高僧自剜双目,亦是心下骇然,众小僧追随无生修习佛理,心境淡然,却也垂眸不忍直视。
无生手心捧着两颗眼珠子,眼眶中鲜血夺出,染红了素净的脸庞,形状可怖,却又不掩低眉慈悲,他将眼珠子递与清无念,“还你罢,止了这干戈。”
清无念心中惊骇,退了两步,不敢去接,一僧接过置于清无念身侧。
清无念身旁的弟子惶惧退开,掩面不敢去看。
晏伶舟在汲明身后露出双眼睛瞧着,心中甚是震惊,心道,我虽挖了不少人的眼睛,却是第一次有人为我自剜双目。
又见无生掌心汇力,直拍面门,蓦地吐出一口血,两派众人更是惊嘘出声,众僧中年纪最小的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无生虽已目不能视,仍将头转向三剑宗掌门,艰难开口道,“这命已偿,止了这干戈如何?”
三剑宗掌门说不出话来,叹了口气,带着众弟子离去,药王谷紧随其后。
忽听蹄声得得,两头黑驴从一侧悠悠踏过,一头驴上坐着瘦弱老汉,身后的驴上骑着个小少年,十来岁的年纪,面红齿白,如年画娃娃般,两人都披着白袍,头上缠着白布,肖似丧服,似都未注意到身旁发生的恶战,径直往前走,从这血腥场经过时,带出些阴森鬼气。
众人虽觉颇有些诡异,却分不出心神注意这二人。
那老汉嘟嘟囔囔道,“世道乱啰,整天打打杀杀…。”赶着驴渐行渐远,小少年紧跟其后,离去时回头瞧了晏伶舟一眼。
晏伶舟察觉到视线,与他回望,小少年朝他咧嘴笑了笑,转过头,身影淡去。
晏伶舟无心管那小少年,凝神瞧着垂死的无生,忽地跃身至无生身前,无生仰头面向他,脸露微笑,净白的脸上血流不止,却不觉骇人,只教人觉得是个悲天悯人的神佛。
晏伶舟问道,“秃驴,你为何要这般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