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付出的代价几何并未在上面列出详细的数目,这份公文上议定的只有两事,一为新的国界商定,二为日后互市的建城凭依。
此前两国虽想来以白石河为界,但因常年袭扰,大梁在太宰后几乎就撤回了居于关外的百姓,南部的驽马草原几乎整片荒废沦为铁蹄倾轧的焦土,白石河以北却仍有燕人放牧。先帝在时,朝中便有想借休战时自西向东划定城界的声音,可惜在草野上凭空建城困难重重,不必说银两消耗,怕的便是刚有些起色,狼骑就会挥师南下把基石毁得残破不堪。
别说自西向东连成一线,就是东面瓦泽附近修复缘由的要塞建成三点协防都耗费了北境几十年的时间。
“这两事其实可以算作一事。”洛清河把公文放下,“若是阁老想问以何处为界上佳,那在下现在就可以回答。西至西山口,东至燕回马场,依凭原有的万里烽火台建成连片要塞围城。以此线引民北上可扩地屯粮,可减兵省银固守,也可以此为基修路向北,建立起所谓的互市。”
崔德良抬手抚髯,正要说话,却听闻她陡然间话锋一转。
“但不论内阁为此开出什么价码,北燕的使臣都绝无可能答应。”
阁老沉吟着道:“为何?”
“因为此举是为饮鸩止渴。”洛清河道,“雁翎关久攻不下是因天险可守,但三城有失,东线溃败,便令得铁骑难以北击,成宣景初年之困。然此线若成,大梁北境防线便再无此祸患,城防相连,调兵也事倍功半,换而言之——北燕若南下之心不灭,此举会让来日休养生息后的铁蹄彻底丢掉动兵之机。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互市的利害。”
由奢入俭难,大梁物产丰饶远胜北燕,互市能填饱燕人的肚子,却也会让百姓由此产生依赖。一旦兵戈起,这条防线能迅速掐断物资交换,时日一久,先要乱的反而是北燕国中。都兰提这一句互市的确是解燃眉之急的良策,但假以时日谁又知会不会使国中成也萧何败萧何。
崔德良略感棘手,若想真正止战,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但洛清河把话说得明白,他自然也能明白个中的道理。他思忖再三,确认道:“将军笃定会如此吗?”
洛清河低笑一声,道:“阁老若心有疑虑,可以让鸿胪寺去试着提上一提,该是如何自然明了。雁翎不畏战,我亦有以战定疆之心,但我们不是嗜杀的恶鬼。”
若真能兵不血刃修盟止战,谁又真的想打仗呢?征人浴血,不过求得是一个四海安定,天下太平。
“受教了。”崔德良了然颔首,并不强求,“老朽也有一话要说与将军。”
洛清河本想起身告辞,听闻此言道:“请讲。”
“若事态有变,以战止战亦为定势。”崔德良轻咳两声,温言道,“老朽会为将军打开长安的大门,使雁归长空,护天下安定。”
洛清河唇角微抿,起身向着他作了一揖。
鞋履踏过落红,轻响散入风中,藏进说话声里。
市集喧扰一如往常,骏马奔袭而过带起劲风,也没驱散满耳的叫卖与勾栏瓦肆幽幽的唱腔。
踏雪在临仙楼附近的街口调转方向,本是向着回府的路,但洛清河拉住了马缰,面对着正前方的富丽堂皇的酒楼。此时还未到用饭的时候,京中玩客并未聚集于此,反倒是这附近的戏园子更显人潮涌动。
但有伙人却在此停留。
萨吉尔也未曾想能在此撞见她,即便是到了京城,龙驹的首领仍在面对她时惴惴不安。他低下头,掌心抚胸而拜,“有礼了,将军。”
洛清河并未下马,眼风扫他一眼便落到了他身后的少年身上,“恰巧路过,虚礼不必。听闻两国盟约未定,北漠为来使见证,此时不在皇家驿馆或是鸿胪寺,怎会在此?”
临仙楼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