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早有所料。
马车行过市井,车内的低声交谈混进了嘈杂声里,无人可闻。
温明裳置于膝上的手倏然收紧,她没有掀帘,直接叫停了赶车的马夫。
“停车。”
高忱月随着这一句话,手已经扣住了车帘。
“你回去一趟,把刚才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清河。”温明裳挑开车窗坠下的垂帷,目光顺着街市攒动的人潮溯洄而上,“玄卫既到,这几日让盯着潘彦卓的人撤回来,去京城中风闻最杂乱的地方,把听见的种种记下来整理成册给我。”
高忱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应声跳下了马车,没有多话。
宫中近日在换新植,寒冬腊月,那一盆盆的花草表面光鲜,内里却早被冻坏了根,定期便要换一批。正巧赶上此番事变,内侍局思忖着早些撤下去,也算作换了个气象,免得惹贵人心烦。
沈宁舟早间奔波,此刻刚入宫换下了当值的甲胄便被传召去了太极殿。朝会耗神,天子今日免去了朝臣们的请见,独自在殿中批阅奏折。她到时殿中龙涎香恰好将将要燃到底,宫人被屏退,还未来得及更换上新的。
咸诚帝正拿着瓷瓶细细端详,见她进来叩首请安,道:“他当真说,留此物是为了杀洛清河?”
“是。”沈宁舟颔首,“北燕于他有杀母之仇,三城屠杀的铁骑便是杀父之恨,此时扰乱和谈,北地势必有变,两虎相争,他乐见其成。”
而一旦再度开战,如今的北燕是劣势。他受拓跋焘掌控多年,又深知仇怨,如此行事并不奇怪。
“告诉他,切莫忘记自己的位子。”咸诚帝骤然收手,倾身阴沉道,“北燕挑衅在前,异动在后,战火重燃,燕州死几个人再平常不过。是要老老实实听候调遣,还是亲手送瞿延去死,自己选。”
沈宁舟不能妄自揣度主君的意思,更何况四脚蛇本就是个祸患,唯有雷霆手段方能平波定乱,她没有反对的理由。
至于一个或是几个不在朝中的山野学士之生死,那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大抵是她恭顺的模样顺了咸诚帝的意,天子向后靠坐于龙位,淡淡安抚道:“他的仇,自有报的那一日,但不在眼下。北境还需要一个统帅,赢了这一仗,是功盖千秋,那这生或死,不过就在毫厘。天下皆知的忠义,天下人皆知的傲骨……她洛清河终有一日会明白,成就洛氏的,也能杀她。”
“急于一时,做什么?”
那寸余香终于走到了尽头,香灰落了满匣,袅袅直上的烟气就此断绝。还未干透的墨迹散发着的味道着急地紧随其后冒了头,叫人不经意间似乎就能嗅到没被压下去的墨香。宫中用度皆世间罕有,但沈宁舟依旧不喜欢这味道,总觉得泛着点苦,今日尤甚。
她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在整理好翻涌的心绪后才敢开口:“陛下,那此物……如何处置?”
“卧榻之畔尚有人觊觎。”咸诚帝朝她招手示意,“卿且来。”待到人走到御桌前,他将瓷瓶推向对面,“此物,你握于手中。无朕的旨意,不可泄露半分。玄卫近日拱卫御前,不必再四散出去了。”
如此,即便当真有有心之人,也只能猜被取走的狼毒为天子独占,不会想到兜兜转转竟回到了沈宁舟手中。
“朕已传旨,让儿郎们近段时间多回宫中走动侍奉身侧。”咸诚帝道,“卿戍卫在侧,替朕一观,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鬼。一旦找出,待到北境风云再起,无需赘言。”
“立杀之。”
掌中小瓶登时重若千钧。沈宁舟紧抿唇,待到言罢后须臾,向后退了半步,跪伏在前。她张了张口,一个“臣”字出口,往昔种种倏然于脑中闪过。可无论师友如何背道而驰,无论她心中其实对刚正耿介之辈予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