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伤,但此刻少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仰起头。他额上有汗珠淌落,呼出的气息变成了寒夜里袅袅而上的白烟。
洛清河垂下手,那支最初被射出去的箭矢依旧牢牢钉在靶上,她垂眸俯视面前的少年不发一言。
“……我想了很多次。”洛清泽喘着粗气,他蹲下来,手掌覆在冰凉的弓上,低声道,“如果我不退入沼泽,那么我能不能做得比这一次更好。”
洛清河曲指摩挲着扳指,等了片刻道:“结果呢?”
“我不能。”他摇头,“阿姐,你说得对,我在面对她的一开始就犯了致命的错误。”少年的眉眼被笼罩在阴影里,他很像老侯爷,也很像过去很多年里北境在草野白雪里摸爬滚打的普通人。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战胜这样的人。”他闷声如实说。
他们不是洛清影和洛清河这样的天才,他们会输很多次,但他们得学会在这些失败里汲取最缺乏的东西,在伤痕里接过前人肩上的守土之责。
洛清河沉默了片刻,抬手抵在了他的发顶,“谁都可以犯错,但不论犯多少错误,我们的目光只能向前。”
这个姿势让少年鼻酸,他抬起头,好像某一刹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彼时的稚童不堪习武的痛楚,避过严格的老师往内院跑。他对洛清影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只记得被长姐展臂抛起来的惊吓和事后安抚的糖块,这让他幼时对洛清影又爱又怕。但如果遇上的是洛清河便不一样,她会如今日一般将温热的手掌按在自己发顶。
将门之府聚少离多,这是为数不多的温情。
而他现在已经比洛清河高了。
“你可以输给拓跋悠很多次,但终有一日这些债要讨回来。”洛清河勾唇笑起来,她退开两步,仰头看着高悬的星月,“你、小辞,还有很多和你们一样大的人,都是一样的,想赢从来不是什么坏事。”
洛清泽顺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亘古不变的星河照耀着雪野上的每个人,群山在雪中若隐若现。高山与长河在某个时刻近在咫尺,有人止步在它们脚下,有人用尽全力去看峰峦上的好景。日月星辰见证着前人与后来者殊途同归的迷惘与悲欢,又看着一代代的人走在相同的道路上。
营中的歌声还未止歇,明日还要巡防,这是一年到头里戍边的将士们为数不多的放纵。
洛清泽听着营中的歌想起主帐案前的那支梅花,不由问:“阿姐,你会想念温大人吗?”
洛清河侧头看了他一眼,搭在木栏杆上的清酒倒映出天边月辉,她端起酒碗,低笑道:“会,但又不会。”
“嗯?为何啊?”
她没答话,仰头慢慢将酒饮尽了。
今年因着边关战事,咸诚帝罢了百官宴,许多贵家今夜倒是比往年热闹不少,恰逢今夜无雪,长街上点鱼龙灯的人家也多了起来。
温明裳不在侯府,她白日里接了崔家的帖子,今夜去崔德良府上一同用年饭,这是家宴,席上的都是阁老自己的学生,比起所谓宴席,倒更像是一桌团圆。
她是崔德良最小的学生,少时刚入门便颇让老夫人疼惜,今年又出了那些事,老夫人瞧着她忙于政事人都消瘦了不少,心疼得把人叫来自己身边坐,布菜的筷子都没停过。
若不是临近宴罢,崔德良见她看着面前被端上来的羹汤满面为难把她一同叫了出去,老夫人估摸着还能琢磨着让她多吃点。
崔氏门风雅正,阁老的这件宅子温明裳常来,不论时节院中皆是一派好气象。
“听人说你昨日还在办事房。”崔德良没让下人跟着,师徒俩信步行于廊下,脚边有内院豢养的狸奴嬉闹跑过,“还在算战时的花销吗?”
“嗯。”温明裳揣着手,她畏寒,出来便被塞了手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