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古架的锦盒内,她本想着待到回来便让人去修补回来的,可是……又哪来的以后?
碎去的玉不复当初,人亦如此。
她甚至带不回母亲的尸体。三法司将她带走时,温明裳站在雨里,忽然有那么一念,若是她不斗了,不去管那些阴谋算计,是不是她本还有机会的?可是下一瞬,当她抬眼看见被押解离开的柳文昌,转头看见府中柳氏族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流露的快意,她却又觉得,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的母亲死了,这些人还能完好如初地站在她面前,好似她温明裳才是那个机关算尽却不得善终的可怜虫。
恨意随着痛苦疯狂滋长,她从未有任何一霎比现在更加憎恶柳氏的每一个人,不论是在场的这些,还是远离京城不问其中事的无关者。
他们该死。
可她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又在不断地将逃脱出牢笼的野兽往回拉扯,告诉她本不该如此。
太冷了,也真的太疼了。
“我……”温明裳哭到声音沙哑,她红着眼抬头,嘴唇颤动着。
洛清河低下头和她额头相抵,轻声道:“我让兰芝去帮你备朝服了。”
温明裳蓦地一愣,她恍然间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但那束目光太过坦荡轻柔,像是触碰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这不是一句玩笑。
“去吧。”洛清河微微一笑,低眸说,“有些事在旁人眼里自是可以不做,但于我们而言,不行的。”她轻轻叹息,想起几年前同样的那个雨夜,“阿颜,若你觉得这才是对的,那便如你所想的去做吧。”
“对不起。”温明裳颤声说,她像是想强撑着露出个笑,但现在实在是太勉强了,“你那时说过,憎恨会……”
“可是很难不是吗?”洛清河捧起她的脸,在眉心落下一个安抚般的吻,“她为你扫平了所有的顾虑,柳氏门生所有的说辞如今皆成了笑柄。所以去吧,既是自作孽,那便该以命相抵。”
“律法为先,一报还一报,再公平不过了。”
崔德良到金麟台时人已经齐了,他听闻噩耗时亦是震惊,温诗尔的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轻易击碎了原先所有的布置。他抬眼去看下首的温明裳,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
没人敢先开口去和温明裳攀谈,女官苍白的面容和泛红的眼眶无不昭示着这半日来她心中的痛苦与煎熬。
好在此时内宦扬声高呼天子到,才解了这阵难以言说的压抑与沉默。
咸诚帝落座上首,这才抬手示意群臣起身回话。他的目光流转间投向垂眸不语的温明裳,叹息着开口道:“今日之事,朕已悉数知晓。温卿啊,此事……是朝中对不住你。”
“……陛下言重。”温明裳向前垮了一步回话,神色依旧木然,“天灾难防,人祸亦如是。柳氏过错在前,意欲杀人灭口在后,陛下明察视听,也难防小人奸佞。”
这番话绝口不提自己如何,全然是为朝中开脱。三法司的众人听来更觉心中不是滋味。
“你母亲的尸身已由仵作勘验。”咸诚帝眯起眼,痛心状,“本该死者为大,但此事所系太大,实在是……唉!实乃朕之过!但温卿供职大理寺亦铭记我大梁律法为先,是以今夜,朕亲鞫罪人,定要给温卿一个交代!”
他说到此一拍板,冷声喝道:“来人!将人犯押上来!”
话音刚落,囚服镣铐加身的柳氏父子皆被带到殿上。押解的羽林面色肃然,手下动作丝毫不讲情面。
温明裳目不斜视,像是未听到柳文钊的痛呼。
时至今日,他们仍在喊冤。
“陛下。”崔德良先一步上前,“所述供状之中,贪墨一事已交由户部查办,这是内阁整理好的档册,请陛下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