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后是满面的欣喜。他的确离家许久了,本就存了开口讨得几日闲暇的念头,但就怕临近年关,三法司事忙,眼见着有人回来自然不愿意放人。再加上京中近些日子的传闻沸沸扬扬,温明裳与工部的对垒势头正盛,他又归人家手底下办差,怎么想都不单闲着。
谁料想不必开口,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就点头准了这个假。怎能不叫人欣喜?
“是!谢过大人!”
温明裳活动了一下脖颈,冲他笑了笑。
没什么架子。这个印象从她初入大理寺任司丞延续到了今日,日后也必然一直往下延续,这其中半是真心,半是考量。
腊月的京城风霜凛冽,寒霜越过巍峨蜿蜒的燕山山脉迅疾南下,将江北之地的和风暖阳尽数吞没,只余下白日里一层薄薄的光,好似顷刻间就能被寒风撕裂成一片片。
林葛匆匆行过廊桥,不忘走时同院中查看草植的温诗尔躬身行礼。赵君若站在一侧,侧耳听着温诗尔给她将如何将院中的花木打理得好看,还提了几句温明裳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林木。
宅子重新修过,后院的那扇门也解了门栓,后街是靖安府的府兵戍卫的地方,寻常人是进不来的。
洛清河掀开竹帘进来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寒气,她今日在办事房待了一早上,差不多将禁军的杂事理清了,若是年前兵部再没什么旁的事,估摸着一切照着章程走便好。就是这天越冷,北边越容易不太平。
草野滴水成冰,北燕要没粮了。
今年大规模的打草谷还未开始,比往年都晚了不少,拓跋焘不会因为春夏的摩擦就偃旗息鼓,因为北燕自己如今的牛羊多进了贵族的口袋,寻常百姓吃不饱饭,他们就一定要出兵。
是以洛清河只能说暂时闲了些,具体如何还要等军报。
温明裳把大致辨认清楚了的书信放到了一旁堆叠好,探身过去从桌案边炉子上取了滚沸的茶水。
“林葛从济州带回来的东西。”她把杯盏推过去,一字一句地说着,有些意味深长道,“我走时只让海政司将其后的火器随水路送往燕州,倒是没叫她办这些。”
洛清河拿起最上头放着的那封信看了两眼,又瞥了眼温明裳手边还放着的那些。她将信放归原处,道:“秋白之前同我讲,已经叫人过去了,具体看诊如何倒是未曾说。不过如今看这位提举大人的举止,想来应当无虞了。”
“还有些可没送。”温明裳看得眼疼,没忍住合眼缓了一会儿,“若只是因在济州的所行,是找不到海政司头上的。”
这些信写的是济州百姓的谢意。
若真要送,应当往州府送才稳妥,那时大理寺余下的官差尚在,直接送到手中也无不可,可偏生这东西转了一回手,从海政司送到了林葛一干人手中。
“府台也不想接这烫手山芋,虽身在州郡,但谁在京城都有一双眼睛。”洛清河看了她一眼,起身去门前去了烫热的巾帕过来敷在她眼皮上,“看似六部之一对上你占尽了便宜,可你身后站着人,大家心里都清楚。斗得这样凶,难有全身而退的机会,多做分毫都是站队,府台不想赌。”
谁都不想赌。
帕子温热,妥帖地熨烫其上,叫人忍不住喟叹了声。温明裳抬手搭在洛清河的手腕上,将她捏着的帕子挪开了一点,这才将手里的那封信放下。
“谢意的确是个好东西。”她捏着洛清河的手腕,缓缓笑了声,“用来堵住那些口诛笔伐最是合适,只是现在……再等等。”
柳家现今对她在名声上做的文章还不够,要等到真正掀起狂涛的时候,这些信才会成为抵御这些刀刃的盾。百姓比明堂之上的人更清楚谁能给他们真正想要的,所以不论温明裳被世家中的人如何中伤,他们只知道是谁给了他们熬过这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