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裳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她抬手示意官差与府兵后退,先一步开口道:“幸会。”
“你同来杀你的人说幸会?”可惜那人并不领情,“今夜你若待在临安城,我杀不了你,可你自己自投罗网。”
“这一声幸会不给北燕人,你是大梁的人。”温明裳不惊不怒,甚至有闲心搓了搓发凉的手腕,“不错,我若在城中,你杀不了我,可你能杀那诸多灾民。”
“我早已不是梁人。”他不屑道,“北燕尚不会同族相残,你们却向自己人高举屠刀,令人耻与为伍!”
“如今还要多加一条,伪善。”
雨水浸湿了衣衫,让人动作间都有些发冷。温明裳听他叱骂完,道:“你我道不同,多说无益。今夜你要我的命,我也要你的,谁生谁死,输赢未定。”
那人抽刀,似也懒得废话,只喝道:“那便一试。”
刹那间风雨又起,应和着雷声似要将天地活物一道吞噬殆尽。
温明裳眼睫微颤,却在刀光骤起时叹了口气。
“北燕许你的,终有一日也会收回,非我族类,自是如此。”
她仰起头,面容在雷光里被映得惨白,无人发觉她指尖似乎打着颤,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尾小痣似乎有一刹那生了种秾丽的妖冶。
“太天真了。”
砰!
炸裂的闷响自江水中骤响,影子飞掠而出,手中铁器已对准提刀而来的群狼。
栖谣后跳退回温明裳身前,她目力极好,转头一眼便看清了那些破水而出者手里的铁器真容。
火铳!
这东西对于速度极快的骑兵无用,但一旦到了步战,这样近的距离却是要命的。济州的确多水师,他们于战力上比不过中野环抱京城的守备军,但却有一项长处让人鞭长莫及。
那便是凫水深潜之能。
就连栖谣都不知道这些挑选出来藏匿于此的军士是温明裳在哪一封信中调来的,她提剑戍卫近前,听见火铳在雷声里沉闷炸响。
血气弥漫。
他们给北燕送去了毁坏防线的黑火和铜火铳,温明裳就选择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济州哪来的火铳?”赵君若也是错愕,“不是说只有羽林……”
“海政司的。”温明裳皱着眉,她喉头滚动,觉得身体似乎一阵阵的发冷,又在下一霎变得滚烫。只是在此时不能表露,只好佯装无事发生,“虽说只有羽林大批持有,但偶尔流些给旁的地方也不奇怪。没有图纸,便难以复刻。”
“而今……借来一用罢了。”
这场夜袭在火铳的炸响声里变得不再可怖,军士甚至无需动作便能让对面兵败如山。暗间在火药刺鼻的气味里妄图仓皇退去,但当他们回头,等待着的却是提刀的靖安府兵。
城中的那些只是幌子。
分散各处的精锐在今夜悉数赶回,连成了最后的一片网,让阴影里的鬼魅无处遁逃。
赵君若松了口气,刚想回头,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温明裳抓着自己前襟,止不住地向后退了几步,面容惨白。冷热交替自骨血里渗出,让人几欲失声。
“这药不可多用,你身子受不住。”程秋白的警告言犹在耳,此时若有人检查那个药瓶,便会发现里边的药所剩无几。
她们站在江岸边,再往后退便是滚滚江水。
伤痕累累的暗间忽而暴起,提刀不顾火铳直奔温明裳而去。
变故陡生。
栖谣反应极快,拎剑便朝他的方向掷出,恰好挡下飞掠的暗刃。赵君若慢她一步拦住人,刀口卡死了那人的臂甲。
但同时她们也失去了回头抓住跌落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