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地想起了南渡那几个月的日子。
他们朝夕相处, 近乎相依为命。
明明那天晚上, 人还好好的啊。
怎么自己就只离开了一个晚上, 徐应白就没了。
为什么要走呢,如果那天晚上没有走,自己一直待在徐应白身边,徐应白是不是就不会死……或者就算死,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撕扯的情绪叫嚣着, 自责后悔与痛苦纠缠在一块, 疼得付凌疑抱头蹲了下来,他神经质地偏了偏脑袋, 骨头咔嚓咔嚓地响着。
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去下去了。
人死尘灭, 再想也回不了头了。
徐应白不会活过来。
付凌疑望向自己和徐应白南渡时的路,他们来时是春日, 草木青青, 也掩不住一路白骨;而今已是深秋, 树枯叶黄, 饿殍遍野。
他数了数自己带上的东西, 一个装着小碎银子的布袋, 一只已经泛黄的草蝴蝶,还有几张残缺不全的道经。
接下来的路, 只剩他一个人走了。
起初, 踏上四方道路时,付凌疑想, 人世间那么多人,又不止一个徐应白,自己终归有一日会忘掉的,会释怀的。
那些相处日子里渐渐滋生的爱恋,终有一日会被时间消磨殆尽。
只要时间够长,一切都会好的。
于是付凌疑一路向嘉峪关行进,然后又从嘉峪关东下,从深秋走到初春,又从初春走到冬日,他身上的碎银给了路边孤苦无依的妇人、孩子,老人。
装银子的布袋后来装的不是银子,而是一只草蝴蝶。
而那几张道经最先损坏,付凌疑已经费尽心思的保留,可是暴雨如注,那些道经全都损毁,成了一团浆糊。
而后是那只草蝴蝶,他在嘉峪关时,碰上凶恶的乌厥骑兵满身伤痕地捡回一条命,却发现那个小布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连带着那只草蝴蝶。
他疯了一样重新回到战场,翻遍了尸身和被火焚烧的焦土,也没找到那只草蝴蝶和小布袋。
他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开,自己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要去往哪里。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的家人死于当年的一场冤案,他喜欢的人死在乱箭之中,坠入江河连尸体也找不见。他的念想断得彻彻底底,只一个人踽踽独行于广阔天地,像是被丢弃的人,没有归处可以去。
分别的那个夜晚,徐应白曾温声承诺过,可以去长安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