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12月27日。
可是我又爬上钟楼看白鸽。
(两页间夹有许多撕扯纸张的痕迹)
1916年12月29日。
快到新年了。
我不应该,起码……不,不能有那样的念头。
可是,如果,假如……不,只要离开这里,我什么也不是。我的仇恨,我的扭曲,我的魔鬼一样的狰狞,这才是我的全部,这是我支撑我不存在的灵魂的全部。
有些东西是我不配染指的。
我配!我当然配!她……
她们要对她做什么,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修女犯下的罪行越多,死后受到的惩罚也就会越严厉、越狠毒,这正是我期望看到的,她们和艾德里安一起,要在无尽的烈火焚烧中饱尝极刑。至于她……她的无辜,她的不幸,那是她自己可怜。
是的,一定是这样。
1916年12月31日。
我不能说话。
有些人回到了镇子上。据说战争快结束了,刽子手终将死在自己刀下。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关心谁会赢,谁会输。
修女们春风满面,那干瘦的、难看的脸居然有了生命的神采。
她们的兴致很高,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假神父在给诺亚,还有那个本讲解圣经。
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真相呢?
1916年1月3日。
她终于发现了。
*
本醒来时,诺亚正睡床边。她守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合眼。本一动,老旧的木床便吱呀响。那女孩揉着眼睛看他,半晌,像长姐似的慈爱地抚摸他的头顶。
她知道本听不见,在他手里写:
“怎么了?做噩梦吗?你一直在发抖,神父讲经时也是。”
然而本沉默片刻,抬起手指,蘸了水,在她掌心里回道:
“跑。”
本把用血写就的布条揉成一团,塞在她掌心。
教堂钟声回荡于原野,诺亚却感到无比寒冷。
神殿高耸,空寂孤独得叫人害怕。她想离开这里,布兰特不会回来了。他也许已被军官残忍杀害……
但如果,带走布兰特的另有其人呢?
诺亚毛骨悚然,终于意识到,在自己与军官到来之前,本就已经看不见、听不见。他提醒自己防备的,只会是教堂里的人。慈爱的神父,和蔼的修女,以及那个凶神恶煞的……
丑陋的农奴。
晚餐时,农奴将烤好的麻雀端上餐桌。麻雀很小,剥去皮,拆去骨头,不剩多少肉。他的脸朝一侧歪斜,左侧高肿隆起,右侧满是刀疤。神父大快朵颐,随口问了一句。他便哑哑地说:“麻雀?在玛瑙河下游捉到的。”
不知为何,那一瞬,神父与修女皆是表情一变。
农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阴冷似刀,饱含某种浓烈的恶意。
诺亚觉得自己再不能待下去。她得走了,哪怕战争还没结束,哪怕父母已不知所在。但什么地方都好过这里,诺亚想,没有比这片田野,更让她心碎的去处。
她正收拾细软,高瘦的修女安娜探出头来。
“家里来信,叫我赶紧回去哩。”诺亚随口扯谎,安娜点头。
“再等两天吧,”她笑着说,“玛瑙河上的木桥还没有搭好。河也没解冻,没有船夫送你。”
诺亚只得应下,然而第二天便发现,她的通行证不见了。没有通行证,她哪儿也去不了。
“再找找,不会丢的。”另一个修女如此安抚道。说这话时她正对镜梳妆,发丝枯黄,皮肤却显露出一种奇妙的生机勃勃的光彩。这样的光彩本该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