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该睡了。”长庚轻声说。“一早还要上朝。”
“真是漫长啊。”陆重霜笑笑,眉宇间有一丝疲倦。
朝堂的明争暗斗可比沙场上的刀光剑影来的复杂。要命的是她一方面厌恶着勾心斗角,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地去沾染权力。
万人之上……多么有诱惑力的词。
“长庚……可知我为何赐你长庚一名?”陆重霜抚着他的长发,半阖眼眸。
“不知。”
“我降生时天生异象,苍鹰击殿、太白经天,故而为母皇不喜……”陆重霜稍顿,缓了口气说。“长庚……也算是衬我。”
太白经天,天下变,民更王。
长庚,此星现,兵起。
“倘若吾这一生注定与兵灾相伴,那么就来吧。天命也好,异象也罢,都放马过来!……本王不惧。”
长庚一愣。
这是陆重霜第一次直言兵变。
他轻轻咬牙,一字一句道:“殿下若想反,臣等誓死相随。”
陆重霜眯着眼看他忠心耿耿的模样,莞尔一笑。她拍拍长庚的头,哄一只小狗似的柔声说:“乖,你不必心急这天下,迟早会是我的。”
声声慢(三)
五更鼓响,长庚挑帘叫醒主子。
陆重霜迷迷糊糊地合衣起身,待到长庚取来帕子拭面,方才清醒过来。
卷帘外望,天色未明。枯朽的枝丫横在窗外,斜斜地朝天际延伸,将暗淡的天色划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截。兴许是夜深刮风不知,又或是年老脱落,总之它就那样横在窗外。
长庚取来裙衫,服饰晋王穿衣。一层白衫白裤外穿防寒的夹袄。夹袄半旧不新,外是浓红菱织,里是茄紫细棉。再套绛紫圆领袍、铜绿绒裤,腰束革带,挂金制鱼纹袋。陆重霜不爱带头巾,边关两年束发束厌了,长庚便简单地为她挽发,未用宫内盛行的假发髻,只以本发卷成月牙状,插两根鎏金发钗。而后以黛描新月眉,口脂嫣红。
“从前嗤笑宫中人奢靡成性,结果这两年风沙里来去,回京后,反倒更贪恋这些浮华玩意儿了。”陆重霜瞧着镜中的女子,弯弯唇角。
长庚取来胭脂绘花钿。寒冬当画梅,他便提笔在主子眉心绘八瓣红梅,嘴上轻轻说:“殿下乃是晋王,又是征讨突厥的将军,身负赫赫战功,多奢华都算不上奢靡。”
末了还填一句:“何况殿下性简,吃穿用度只取本分,未曾越矩,何来奢靡一说?”
陆重霜瞧着他,微微扬眉。八瓣红梅缀在眉心,让她凌厉逼人的眉眼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一丝明艳。
“你贯会讨我欢欣。”她说。
“长庚只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