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就托我留意一下沉宰相。”柒娘遮遮掩掩道。“没什么的,我还不清楚利害关系?我难道能害陛下?”
“没说你要害谁……”鹤女欲言又止。
柒娘抬了抬声调,道:“我这事儿可只同你一人讲过。”
鹤女不响。她晓得柒娘这话是说,如若外头听见风声,第一个来找她算账。
宫里的人都这样,同你亲热的时候,恨不得同吃同睡,翻起脸来,各个是要人命的主儿。
正巧,瑞瑞端着一盘肥厚的羊肉片回来了。柒娘见状,挪了挪膝盖,侧过身,鹤女也低下头去,两人假意忙自己手头上的事,都不作声。
宫城已然陷入无际的夜色,廊道传来禁步细微的碎响,是女婢们在往檐下挂风灯。瑞瑞放下盘子,叁人望着远处浮动的灯火,紧接着,远处传来打更声,咚咚十年如一日。
鹤女望着那灯,觉得自己考中女官入宫的情形恍同昨日。她暗自思忖着柒娘方才一番话,心里总觉得那翠微公子有古怪,可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她手上没证据,又与柒娘共事已久,冒然将此事禀报葶花女官长,万一其中有误会,她往后怎么做人?
罢了,她劝慰自己,真要出事,也是柒娘惹得祸,与她无关。
就在这时,廊道传来一连串脚步声,是跑腿的女婢。她行过礼,传话道,圣人今夜要亲自勘定人员,确保临盆时,一切能按规矩来,故而叫几位大人赶紧把拟定的名单送去,片刻不得拖延。
“我去一趟,马上回来。”说完,鹤女起身,脚步匆匆地朝外走去。
“杯深琥珀浓”上卷 完
黄粱梦·沈怀南(一)
“阿兄,你实话同我说,渠州司马家的五娘子,是不是喜欢上你了?”沉恒蹦跳着跑来,撩起衣摆,一屁股坐到木凳上,声道高高的。
桌案铺开的徽宣被他急冲冲的步伐惊扰,鼓起一角。
“少胡闹。”沉怀南蹙眉,手中的笔略有些不稳。
阿恒小怀南五岁,的确是最爱胡闹的年纪。
“依我看,就是喜欢上了。”沉恒嬉笑着靠过来,胳膊肘撑在书桌,语调轻快地说。“那五娘子也蛮好,瞧着很和善。”
好?叁十叁的女子,考明经科,直到去年才中,家里死过一任正君,据说是醉酒后不小心坠河,现如今养着叁房小侍,养育两个儿子,哪算是好?
沉怀南思忖着,不由勾起唇角,清癯的面容浮现一丝讥诮。
笔尖的墨汁在纸面勾勒出圆润的弧度,微微颤着,飞溅出些许斑点。只因手指这稍稍一使劲,柔滑的丝丝露白成了一团墨斑。
天热,蝉唧唧哇哇地乱叫,鸟雀儿也跟炸了窝似的吵闹。
身旁的弟弟瞧不出人脸色好坏,仍在说:“哥,你也快到嫁人的时候了,就没点想法?你是我阿兄,你不嫁,我也不好嫁。”
沉怀南看着他欢天喜地的模样,不由觉出些可悲,便搁笔,嘴上调侃他一句:“我看啊,你是思春了。”
果不其然,沉恒耳根一红,蹭得从木凳滑下。他右手握拳,抬起胳膊,张口正要好好反驳,月洞门外却传来一声小侍的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