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在你头上,或许是银塔,或许是白塔,或许,就是这么一个天外来客。巴伦想,到现在,他也没能如她所愿,出人头地。他既然认了两塔的权威来当走狗,自然习惯了向规则投降,即便这规则或许本身就对他不公。
巴伦仍旧一动不动,他和平原上不动的人不同,他不是害怕,他只是认了。
他看见艾森身边的安德烈,忽然转头看了一眼他。
安德烈平平淡淡地看了一眼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月亮。
巴伦顺着他看去,月亮明亮皎洁,执拗地在这沉沉黑夜中不躲不闪地亮着光,至少它高于这一场噩运,至少它不会向艾森投降。
巴伦把眼睛移下来,看见月亮下有匹白马,如一道银光从平原上驰骋而来,马背上有个女人,额头一片血,咬着牙拉开她的弓,杀气腾腾地瞄准艾森。
一把弓箭而已,火箭筒、炮弹和□□也做不到。
那支箭在月光下,凌空袭来。
但她果然也没做到。
于是她策马跑得更快,另一匹黑色的马跟在她身边,两人一起,越逼越近。
来到了又能怎么样?
巴伦觉得这不值得。
暌违多年的月光,今夜撒在他身上。
巴伦深呼吸,闻到了空气中肮脏的腐臭味,年年月月的垃圾场的味道融进他的毛孔里,身上这只恶心的虫子正在吃他的肩膀。他想,爱尔兰,绝不会是这个味道。
巴伦一手插进它的那密密麻麻的眼睛,用力向外一扯,拽出百来只幼虫,凄厉地惨叫,巴伦反手在它眼眶里扔进一颗爆弹,把这玩意儿炸得稀碎,他脱下外套,划亮火柴,烧尽要爬上来的脏东西,然后——既然什么武器都到不了艾森的身边——巴伦几步迈过去,一脚踹在艾森的背上。
他碰到了艾森,他踢倒了艾森。没有任何人在防备,艾森背部狠狠挨了一脚,趔趄了两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砸出一声沉重的响。
女巫们惊讶地看着脏兮兮扑过来的巴伦,安德烈连看都没看,没什么反应,给自己点上烟。
艾森还趴在地上,猛地转回身,脸红通通的,额头上擦破了一点皮,瞪着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你刚才……踹我了吗?”
巴伦蓄势待发地望着他,其他人都没出声,艾森四下看看,仍旧不敢相信,露出那种嚣张跋扈的大少爷第一次见到法律规训时的模样:“是你吗?是你吧?”
这种纯粹让巴伦都愣了几秒,要过得多么唯我独尊才能连这样的基本认知都没有。
说话间,艾森已经站了起来,开口:“你……”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某个或许比巴伦更恨艾森的马面人身奇行种四肢并用地跑过来,要上来杀了艾森,到了跟前却不敢动,中气十足地咆哮了一声,招引它的同伴。
但艾森正在拍腿上的泥土,处于生气中,一听这声非常烦躁,又搅扰他的谈话,便拧着眉头朝它们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
“去死。”
这是厄瑞波斯的命令。
这声命令,从艾森口中轻飘飘地说出,出口后却如沉默的飓风狂浪、无形的千兵万马,割过山冈,荡过平原,上天入地,袭过每一寸土地,横行霸道地扫过时空,方才铺天盖地气势汹汹的异种生物,方才涌入时空的魑魅魍魉,那些破坏碾压,那些狂吼嘶鸣,在两秒内,尽数死去,只荡开满天的尘埃,随风朝远处一散而去。
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突如其来绝对的安静。
平原上、城中、崖边、云里地下,只剩惊魂未定的人类,僵直在原地。
这安静,比它们肆虐还让巴伦痛苦。
因为太轻易了,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