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黑色的巨大蜈蚣,触角挤做一团乱动,而那人手臂上的肉正在脱落,手腕处的白骨已经露出,却没有流出一点血。
安德烈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身看旁边人,那人黑魆魆的眼眶里几条蛆正在往外爬。
果然,他们死了。
安德烈握紧双拳,试图找回自己对腿脚的控制,台上的老人正在脱衣服,把神父袍扔进火焰里,传来一阵硫磺的味道。
安德烈偷偷放下了手,摸出了短刀,在大腿上划了一道,血流了出来,不过疼痛也刺激地他重新活动。他拼命地从位置上挣扎着站起来,刚站起身,就发现全场突然安静下来。
安德烈暗骂一声,发现情况更加糟糕。
因为,每个“人”,都转着头看他,他们身子不动,只有一颗颗脑袋转过来,有的甚至转了一百八十度,都用诡异的姿势盯着他,他们的瞳孔大得几乎撑满眼睛,眼睛向外膨胀,像是发酵的面包,即将覆盖整张脸。而在台上看过来的老人,瞳孔是暗黄色的。
安静。
安德烈突然回忆起,他并没有告诉执事他来这里是为了吃饭。
老人走到篝火前面,火光把他的影子照在墙上,映出一个拿三叉戟的长角高大怪物轮廓。他已经脱完了上衣,他赤/裸的上身皮肉松垮,肚子大,四肢却细瘦,正面看去像是一个医学剖面图,内脏暴露无遗,肠子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向外滑落,拖了一地。
他动起来仿佛一个提线木偶,骨骼发出咯吱的声音,拖着断掉的腿,血肉扑簌地落在地上,双眼盯过来,但嘴里却发出痛苦的哀嚎,像有很多东西在那身体里撕裂着。突然他手臂折叠起来,翻身肚皮朝上,伶仃的四肢撑在地上,像只诡异的蜘蛛,倒着一张脸,像在哭又像在笑,手脚并用,极快速地爬过来。
安德烈握着刀,紧张地看着他爬上墙壁,又跳落着爬过来,他眼睛甚至跟不上这诡异的动作。安德烈手心尽是密密麻麻的汗,这东西爬得太快了,而身边有什么东西好像又缠上了他的腿和腰,冰凉的像章鱼的触角,人群的手,四面八方地抓住他的裤脚,使劲地将他向下拽,安德烈不敢松手,死死地撑着站住,他担心一旦倒下,可能会被这些东西淹没。
可手太多了。
一切即将陷落,他觉得自己要被拖进深渊。
突然,场内响起一阵小号、萨克斯风的乐声,紧接着是一声响亮的“ohh~ifeelgood~”
全场都愣了一秒。
安德烈懵了,他抬头看,有个手掌大的球正在空中转,已经接着上面的那句播放了起来,两句以后,他想起来了,这是jamesbrown的《ifeelgood》。
同时,缠在他身上的手,朝他扑过来的人,都突然倒了下来。会放音乐的奇怪的球继续旋转,发出红蓝绿黄的光,像迪厅常见的闪光灯球,在这悠扬畅快的灵魂乐中,它们纷纷倒在地上,匍匐着嘶吼,用手撕自己的皮肤。
安德烈耳朵里听见的是摇摆兴奋的灵魂乐,面前看到的是人在蜕皮,满地乱爬,站不起来,用头撞墙,奋力嘶喊,拼命地用牙咬开自己的手腕,大口大口地啃,老鼠加入一起喝血,蛇从角落里爬出来,生生吞下一个人,鼓起膨大的腹部,鼓动地一点点下咽,还能听见从它躯体里传来的人的尖叫,右边的男人趴在地上舔地板,边哭边挪动着向前去,被另一个爬着的人咬掉了脑门,露出黑色的脑花,干巴巴地流出来,蟑螂一拥而上将他分食,左边的女人脚在长椅一头,脑袋已经到了另一头,伸长的躯干被强行拉伸,如同撕裂的面包,断口处密密麻麻都是洞,成群的蚂蚁往洞里爬,女人仍旧边尖叫边向前伸,把断口的皮扯掉。
一个喊叫的男人扑在安德烈身上,张开嘴爬出一群蚯蚓,又俯下来要咬安德烈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