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这举荐的好意有些不解。
从前也不是没去过宫中,只是那么一次同苏弈赴宴,作为他的女伴一同去的。
她见过那些女官,在宴席间行走着,带着一种不同旁人的神情,下颌轻轻微抬,眉眼淡淡,不卑不亢,总是一番从容肃柔的模样
——她彼时瞧着出神,这些人好像比满座娇笑慵懒的贵妇女眷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可是,”
她其实心里已经惊诧,可四下里夜深人静的,只好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突然想要给我这个?”
按说她就算想去宫中做事,原本也是不容易。
说起掖庭,那是罪臣之后罚去的地方,等级低一些的,能得怜入了那里,可就轻易出不来了——她实在没必要走到那一步。
可她若是以现在的家世去参选六尚么东都高门能人很多,她若无荐书,其实有点不够。
皇城肃穆,天家威严,她没敢在这上头思量过,一个不小心掉脑袋可坏了。
所以也没一开始去想过这条路,更没想过糊弄裴弗舟帮她。
实在想不通他这样做的理由,她讶然地问道:“为什么啊?”,抬眼试着去辩驳他的神情,不禁失笑。
“你这是良心还在作祟,要帮我走后门吗?”
他被她问住,其实是一时半刻说不清彻这点心意,只赶紧轻轻嗤了一下,提醒道:“你还不要想得太容易。这只是一个去试选的名额,能不能选入,还要靠你自己的能耐。你若不行,我写什么都没用的。”
他顿了顿,“你要去吗?”
“那我想想吧。”江妩抿抿唇,轻轻拘了一下神情。
裴弗舟不等她回复了,拉过缰绳轻盈地跨上了马,控住马头稳了稳。
临走,转头对她故意一颔,轻笑道:“那你想吧,不过可别想太久了。哦对了,尚寝尚服在禁庭,你的确家世不够,去不得的;尚工尚服么,我算是见识过你的女红,还是别想了。尚食要做饭,送你进去怕是连我都可能被罚我只是觉得你字写得好,不去做司记实在可惜了。”
说完,他直接驱马走掉。
江妩站在原地,回过味来听出他对她先贬后褒了一番,不由又气又笑。
回了房,四下里安静得可听花叶绽放的声音似的。
她在灯下看那信,开头写着她的名字,端稳如松,一封给她的通行证似的。
轻飘飘的一张纸落在手里,简直像是做梦似的。
她一晚上心事重重起来,第二天也没了兴致去玩。
本想先去同表姑母商量,可后来裴弗舟同她说,教她事成前不要随便同人讲。
只好压了压,一个人犹豫起来。
*
很快到了春选那日,裴弗舟早早地就在宫门等了。
一拨接着一拨的人从偏门进去,可迟迟不见江妩。
他抱臂靠在树下,不由担忧起来。
她这是太紧张,所以不来了么?或者,她最后不愿意选这样的路,还是要回家去。
最后一拨女郎依依地进去,他开始心焦,嗓子里像塞了一团棉花。
朝御街张望着看了半天,心里没了底。
正失神,总算见有个身影往这边小跑过来,裙衫飞扬,环佩灵灵。
他一眼认出来,心头一松。
两步迎上前,忍不住无语地对她叹,“祖宗,你可真行。这是宫廷天家的春选,你都敢睡到现在,居然最后一个到。”
她抚着胸口,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生机勃勃,没时间同他寒暄,只随口答,“这几日看书看得晚了。”
裴弗舟说好,连忙给她一指宫门方向,“在那边,快点吧。”